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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1 / 2)

下雨了。

无数细微透明的水珠跟着夜色一起降临纽约市,被风吹着扑洒向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墙,在店里的灯光映照下,闪亮得像是一整片从深蓝暮色里绽放而出的耀眼星海。

它们滚动在光滑的玻璃上,彼此融和着不断下坠,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如流星般带着柔和金辉的拖尾,将那层覆盖在玻璃上的薄薄雾气抹开几条裂痕,露出背后灯光辉煌,车水马龙的街道。

距离上次一起坐在这家位于曼哈顿中心地带的顶级餐厅已经过去近三年,那时哈利和彼得刚从九年级毕业,原本商定好一起升入中城高中,却没想到哈利的父亲忽然决定将他送去国外,直到上周才终于回来。

这期间,由于巨大时差与各自需要忙碌的学业以及生活,尽管哈利一直与彼得和贝尔纳黛特保持着联系,但也总是断断续续的。而每次问到什么时候回回国时,哈利也总是沉默,或者半开玩笑地回答可能等到诺曼哪天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在国外的时候,他就能回来了。

“我还以为要等到我高中毕业,开始准备申请大学的时候,他才能想起我。”哈利边抬手示意一旁等候的服务生可以离开了,边动作熟稔地用餐刀切开面前的熏鲑鱼,说话的语气轻轻淡淡,甚至还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这是他每次谈及自己父亲时惯用的态度,轻描淡写,不屑一顾,就像他父亲对他的那样。

贝尔纳黛特看着他,能明显从他越发冷淡的神态中感觉到,比起三年前,如今哈利和他父亲诺曼·奥斯本的关系似乎更差了。

她还记得哈利三年前的模样,比现在看起来要稚气不少,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懒洋洋的态度,眼睫一垂就很不好接近也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可当你试图跟他说话的时候,却又发现他好像无论对谁都非常有礼貌。

那是经由后天培养而出的无可挑剔的教养,却也还是无法改变他骨子里的疏离感。

就像是一座被冰雪堆砌起来的精致雕塑,再完美惊艳也掩盖不了本质里的凉薄无温,典型的骄矜贵公子,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人或事,无论如何都触动不了他分毫的怜悯心,却又偏偏能捧出恰到好处的表面同情。

好在他天生一副好样貌,再加上本身家境极为优越的缘故,这种绝非温良甚至是有些缺乏同理心的灰暗特质放到他身上,反倒成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有时候回想一下他们当初是如何在六年级认识并逐渐熟络起来的,贝尔纳黛特自己都觉得挺惊讶的。

“他还是希望你将来也一样申请他当初读的那所大学吗?”彼得问。

“是啊。”哈利不太在意地回答,金棕色的发梢扫在眉际,落下一片阴影积蓄在浅碧色的眸子里,“他估计也就在乎我这个了。”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彼得皱下眉头,又问。

“这恐怕是目前最不重要的一个问题了。”哈利扯了扯嘴角,伸手端起一旁盛着淡金色酒液的高脚杯喝了几口。

他和彼得同年出生,只略微大了半岁,前两个月刚满十七,距离美国的法定饮酒年龄还差好几年。但看他这样娴熟的姿态,显然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喝酒了。

贝尔纳黛特看一眼瓶身上缭绕复杂的法语,勉强找到标明着酒精度数的那一行,有些担心地提醒:“这种酒的度数不低,你还是少喝一点吧。”

哈利笑起来,顺从地放下酒杯:“也还好。倒是我听说你已经被美国芭蕾舞剧院录取了,那可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贝妮,恭喜你。”

意料之外的,贝尔纳黛特在短暂的怔愣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开心的样子,反而只淡淡一笑,别开了视线。

哈利感觉到她情绪的怪异之处,侧头看向她身旁的彼得,却发现对方似乎比她更低落,浓密的茶褐色睫毛垂掩着,嘴唇抿起,视线虚停在盘子里的精致食物上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看向贝尔纳黛特,神情中带着明显的歉疚,深刻到几乎把他眸子里本就稀薄的光晕全部淹没下去。

“看起来我提了个不太好的话题。”他若有所思,“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天是……贝妮的生日,可是……”

彼得话未说完,便被贝尔纳黛特直接打断:“可是我运气不太好,在去取生日蛋糕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她说得太冷静,清丽漂亮的脸孔上看不出多少明显外露的情绪色彩,连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带着种熟悉的接近冻结的甜美,以至于在她话音刚落的几秒钟里,哈利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紧接着,他迅速将对方仔细打量一遍,浅碧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愕:“那医生怎么说?”

“看恢复情况而定。如果好的话,我还能继续跳舞。”贝尔纳黛特回答,用餐刀挑起一小块沾着松露酱的鹅肝放进嘴里,“不过那都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到目前为止,我的复查结果都非常不错,康复训练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一切都还算顺利。”

听到她这么说后,哈利也就稍微放心些下来,但旋即又再次注意到彼得脸上格外愧疚的表情,再结合刚才贝尔纳黛特罕见地主动打断他说话的异样,不由得问:“或者你有考虑换个地方做跟进复查吗?你知道,纽约有很多顶级医疗机构都与奥斯本有合作。”

“谢了,哈利。不过我目前的恢复状况还不错,就别去给那些本来就够忙的医疗机构添麻烦了。”

“你确定吗?”

“是的。”

“不过看起来好像有人并不像你自己这么轻松。”哈利说着,目光并不避讳地看向了她身旁的漂亮少年,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叹息,不知是在遗憾贝尔纳黛特受伤的事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她适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低着头时,有一勾漆黑的发丝从耳后垂娓下来,又被她随后拨回肩后,“倒是差点忘记,谢谢你刚回来那天送的花,很漂亮。”

“送你的花?”彼得有点茫然,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莫名抓住这个奇怪的重点。

“当初我出国前,你们一起送我的那枚标本就是百合花。我还记得那是贝妮的课程作业,不过那么精细的处理手法一看就是彼得。”哈利笑着回答,眉眼间那股天生的阴郁感也跟着消退柔和下去,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怎么了?是在怪我也没给你送一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

彼得很快回想起来,连忙摇头拒绝:“谢了哈利,不过还是让那些花就留在花店里吧。”

提到三年前的事,大家好像一下子又被带回到曾经,于是从当初彼得是怎么在路边帮哈利修好自行车而认识开始,一直到聊到哈利出国,中间还提到了那个至今令彼得他们印象深刻的薇姬·塞恩。

在公开追求哈利的几位女生里,她是声势最大的那个,不仅弄得学校里人尽皆知,还一度将周围的无辜群众也卷进这场青春疼痛剧情里——比如贝尔纳黛特——当做是她求爱路上的洪水猛兽来处处针对,最后甚至还想追随他出国。

可惜后来被她服兵役回来的哥哥强行带走并转学,也就没了后续。

“啊,我好像有点印象。”哈利歪着头努力回想了片刻,“是那个在校庆汇演的时候,偷偷把你演出服剪坏扔掉的那个人,是吗?”

一提到这个,贝尔纳黛特就有点无奈地叹口气:“就是她。”

还好那天她本身穿的也是一条与演出服差不多颜色的散摆长纱裙,经过她自己娴熟精巧的临时改造与装饰后,贝尔纳黛特就这样上场跳完了一整支独舞版的《吉赛尔》,成了那场会汇演的绝对焦点。

少女穿着一身绣有玫瑰纹样的长裙站在舞台上,身姿纤细轻盈,足尖单立,双臂抬举如天鹅般舒展优美的照片,至今还保留在彼得电脑相册里,和其他许多她在排练或表演参赛时的照片一起。

“我想起来了。”哈利点点头,笑着回答,“她确实是个很难缠的女孩,还经常为了这个而找你麻烦,实在抱歉。”

“就当是给你们两个清扫坏运气吧。”她同样回之以调侃。

“我们两个?”彼得难得没在第一时间便理解到对方的意思,还试图纠正,“是给哈利一个人才对吧。”

“不,就是你们两个。”贝尔纳黛特坚持己见,“如果你也是女孩,那相信我,碰到那些事的就一定会是你了。毕竟我们不同级,上学日只有休息时间才能碰到。而你们不仅几乎所有课程都同班,还在学校里形影不离,连实验课和小组讨论,甚至体育课配对都是固定搭档。很显然比起我,你才是她们真正该警惕的对象。”

彼得听完,睁大一双清亮至极的暖棕眼眸望着她,有点哭笑不得:“你认真的吗?”

贝尔纳黛特面不改色地点头,眉眼间神情淡淡,看起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有嘴角翘起一个轻快的浅笑。

“所以,你这是吃醋了?”比起彼得对于这种话题的不擅长,哈利应付起来就游刃有余多了,甚至还能趁机调侃着反问到,“能告诉我是哪一种吗?因为他是我的搭档,或者我是他的搭档?”

仅仅只是将人称代词的位置微妙替换一下,但代表着的意义却完全不同。

因此,几乎是在哈利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彼得便下意识地很快望向对方。而贝尔纳黛特则在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后,嘴唇不自然地抿了抿,继续垂下视线去切盘子里的鲑鱼,清美脸孔上表情沉静:“我只是在遗憾她们似乎找错了该提防的对象。”

哈利笑了笑,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流转一遍,微微挑下眉,很体贴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快九点时,窗外的秋日夜雨终于逐渐停歇,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楼下的司机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哈利出来,他立刻下车绕到后座边,伸手将车门打开。

“先送你们回去吧。”哈利偏头,“还是原来的地方吗?”

彼得点点头,目光看向身后的贝尔纳黛特时,忽然注意到她仅穿着一件薄薄的棉麻衬衫裙:“贝妮,你的外套是不是忘了?”

她一愣,顿时在越发清晰的凉意中回想起来:“进门的时候,服务员帮我放在了前台的衣帽间那里,我马上去拿。”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稍微等我一下就好。”她说着,随手将肩上的小挎包取下来,彼得则很自然地接在手里。

“那先上车等吧。”哈利说着,将彼得家的住址告诉了司机,示意他一会儿先去这个地方。

说完,他坐进车里,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在此刻震动了一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哈利摸出手机看了看,是一封刚收到的新邮件,没有发信人,主题只有短短的三个数字,062。

和他胸前那条简练别致的银链上的数字是一样的。

他习惯性地用指尖摸了摸那条银链,细微冷光如银色波澜般晃进彼得的眼睛里。印象中,这条银链似乎是哈利身上唯一不会更新换代的东西,甚至彼得都没见他摘下来过,应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存在。

这么想着,车里的光线忽然暗淡下来,一个穿着雨衣的人影出现在车窗外,遮住了街道上的大部分亮光。

哈利皱着眉尖转过头,隔着深色的单向玻璃,毫无防备地撞上一双无比灿烂的蓝眼睛。

刹那间,那片一直沉睡在他幼时回忆里终年不退的明蓝大海再次如初见般鲜活起来,带着滚烫到几乎疼痛的虚幻温度瞬间将他淹没,熟悉到令人战栗。

蓝色的眼睛,像是正在燃烧的大海。

她就站在车窗外,隔着层雾一般的深色朦胧与哈利对视着,却因为单向玻璃的缘故而完全看不见他,只自顾自地伸手取下头上的防雨兜帽,用兜里摸出来的纸巾一点点擦拭着皮肤上的水渍,垂落的卷曲发梢上满是湿漉冰凉的雨水,年轻的脸孔面无表情。

也许这时候,他该去按手边控制车窗升降的按钮,提醒外面正就着玻璃照镜子来清理自己身上雨水的少女,这辆车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在等人而不是没有人。

但当哈利真的伸手出去的时候,指尖却不听使唤地触碰向玻璃上的那张脸,或者说,那双眼睛。

浓艳至极而生机勃勃的蓝,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被时光掩埋得已经有些陈旧斑驳的色彩,在这一刻被抚去所有尘埃,重新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这时,司机已经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她,于是连忙下车提醒。她直起身体向对方连连道歉,重新拉起雨帽,似乎打算转身就朝面前的商贸大楼走去。

“等一下。”哈利想都没想就打开车门叫住了对方,“请等等。”

她回过头,注意力却放在了随之下车出来的彼得身上,蓝眼睛里薄光闪烁,像是在微笑那样:“噢,晚上好,彼得。”

“塞莱斯特?”彼得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我姑姑下班。”她回答,朝面前的商场大楼扬了扬下颌,柔顺的红铜色卷发从帽子边缘滑落出来,垂在满是雨水的橡胶雨衣上,“就在这里的顶楼餐厅,她是那里的甜品师。”

“是吗?我们刚从那个餐厅出来。”

“这么凑巧?有尝尝那里的甜品吗,感觉味道怎么样?”

“我打赌一定非常棒。不过很可惜,我们今天没来得及。倒是这个问题你或许可以问问哈利。”说着,彼得朝身旁的少年示意一下,“这是我的老朋友,哈利·奥斯本,他之前经常会来这里。”

经常到都快变成他家厨房了。

不过彼得隐约记得,这家高奢的星级餐厅似乎确实是奥斯本旗下的众多产业之一,说是他家的私人厨房好像也问题不大。

“哈利,这是我的校友,也是贝妮的同班同学,塞莱斯特·斯蒂尔。”他边说边转头,这才注意到哈利此时的样子很奇怪。

他显然是不认识塞莱斯特的,否则看着她的时候就不会有这么明显的茫然。但紧接着彼得就发现,比起茫然这种微不足道的情绪,充斥在他眼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专注,以及克制不住的奇异兴奋感。

好像看到了一个从灰烬中活过来的梦那样。

灯光与那些过于外露且不正常的情绪共同绽落他眼里,让那种冷调的浅碧色几乎融化开。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实在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塞莱斯特捻弄着手指上的雨水,尽可能自然地朝对方打着招呼:“你好,奥斯本先生。”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乎正是这几天一直会在新闻里出现的,那位不久前才刚从国外回来的奥斯本总裁的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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