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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合并(1 / 2)

角落里, 白玉萝抱肩而立, 一捋细腰软洋洋地靠在花雕高脚桌边, 章慎之站在她跟前, 两人挨得近, 面对面,他微微低着头, 只差分毫的距离, 便能贴上她的鼻尖。

刚才一出客厅,他伸手就去拉她, 将她拉到墙边,却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应该有话对她说, 又或者听她说一些话,总之不该在待在沙发那。

两人站了许久, 白玉萝等得不耐烦,作势就要从手袋里拿烟, 他一把摁住,她抬头, 皱起一双细柳眉,问:“你干嘛呀。”

章慎之瓮声瓮气:“没事。”

但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白玉萝干脆离了手袋, 任由他拽着手袋,轻声嘱咐:“我那里头有枪, 你小心擦枪走火。”

章慎之捏着手袋, 感觉掌心有火在烧, 烫得他皮肉作痛。

忽地她望见他胸前的紫色桔梗, 伸手去摘,两朵捧在手心玩,自然而然地拣起一朵戴头上,另一朵捻在指腹间,捻出汁水来:“去过章公馆了?”

章慎之否认:“没有。”

她眉头皱得更深,将手里的花摔他脸上,“章慎之,你口是心非。”

章慎之还是否认:“没有。”

他低下腰,将掉在地上的花捡起来,重新插入自己的上衣口袋,花瓣掉了一半,颓败凄凉,他抚了抚,爱若珍宝。

白玉萝推开她,作势就要往外去,他拦住她,这一回,攥了手腕,力道大了些,将她甩回来,她后背靠着花掉高脚桌,双手被束在身后,他在她身前,冷峻面庞,忧郁眼神。

白玉萝笑:“章慎之,你把我当鬼子呢。”

说的是他抓她的姿势,像是擒住人要将其置之死地。章慎之凝视她,没有移开,紧紧擒着她,慢吞吞地往外抛话:“抱青喜欢你。”

白玉萝昂了下巴:“对,他喜欢我,整个羡城的男人都喜欢我。”她媚了眼神往他身上轻轻一扫,“如今我想要谁,谁就得对我投怀送抱。正如你上次所说,我年轻貌美,确实应该享受大好人生。”

章慎之低垂眉眼。

白玉萝上半身动弹不得,她用脚踢他,尖尖的鞋往他膝上揣,他眼都不眨一下,五官掩在泛黄的灯光里,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白玉萝开口就要喊人,他天生敏捷,即使目光没搁在她脸上,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等她张嘴,他抽出一只手,迅速换了姿势缚住她的身体,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将她抱到墙角边。

他捂住她的嘴,没敢太用力,手挨着她的脸,忍不住蜷缩手指,一点点在她脸颊上摩挲。

“别出声,我心里乱,话都被你弄没了。”

他刚说完,她不再挣扎,转而换了法子,怀柔的手段,往他身上靠。

水做的人,哪里都软,章慎之往后退两步,她总算从他手里逃出来,不慌不忙,伸出手去拉他。

刚才是他束她,现在反过来。她笑着贴近,“你不有话对我说吗,你刚才不还绑着我吗,你现在怕什么,你倒是过来呀。”

他一没留神,被她拽在手里,她掏出枪指着他,逼得他往墙角边靠。

她的动作虽然利落,但是落在他眼里,破绽百出,只要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重新制服她。

可是他没有。

他静静地抵着墙,感受她用枪柄抵住他的下巴,他不得不扬起脸来望她。

她笑着看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发现自己多了个妻子,你是不是很震惊?”

他张开薄薄的唇:“没有。”

当年他走的时候,知道她性子倔,也曾想过她会做傻事,但是有爹娘照顾她,章家家大业大,够她荣华富贵一辈子。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竟然比驴还犟,抱了只大公鸡就敢嫁人。

这可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她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冲动。

章慎之抬眼望过去,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问出来:“值得吗?”

她发狠掐住他的脖子,“章慎之,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诚实回答她:“不敢有。”

她抵过去,半张脸几乎贴着他的脸,温热的肌肤相触,她的香气若有若无在鼻间弥漫。

她笑他:“那你将我从抱青那拽过来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点不高兴?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你现在就说,我听着。”

章慎之沉默不语。

他心里确实不高兴。这股不高兴,完全不受他控制,这几年他行走在生死边缘,除了任务,别无他想。回羡城之前,他六年来第一次重新感受到慌张的情绪。

等他回了羡城,见到她,他忽然又想起从前的那个章慎之了。

恍若经年。

乘专机从南京飞往羡城时,外面天气很好,像是庆祝他终于从暗无天日的掩藏中走到人前来,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思念,颤颤巍巍地想着回羡城后,他将看到的是怎样一副境况。想到她时,心里发颤,害怕又期待。

她或许已经嫁了,或许已经离开章家到外面游玩,他想过千百种情况,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她嫁了他。

她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他。

他不是良配。

章慎之心里的情绪缓缓抚平,刚才遇见傅抱青听他诉衷肠的苦闷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他的理智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回来。

他看着她说:“确实是有重要事。”不说他自己,也不说她,他将傅抱青拿出来当幌子:“抱青的身份特殊,你小心待他。”

她皱眉瞪他。

他自己的戏做得不够足,又道:“抱青是傅大帅的儿子。”

话音刚落,傅抱青从身后冒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章慎之和白玉萝立马恢复寻常模样,她收起了枪,脸上换了笑容:“没什么,就是和督军商量一些事情。”

章慎之面无表情走出去,拿了外套大衣,“抱青,我先走一步。”

傅抱青看了看白玉萝,又看了看章慎之,犹豫半秒,回头同白玉萝说:“我去送送他,你等我一会,好么?”

他怕她走,可是心里又慌得很,迫不及待想要和章慎之说些什么。

白玉萝点了头,整理衣襟,往楼上去。

傅抱青笑着咬住下嘴唇,跟着章慎之往外面去。

夜风凉凉。

车停在路旁,两人在街边慢悠悠地散步。

傅抱青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他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就只看到他们两个亲密至极却又像仇家。

章慎之急着回去,“抱青,有话你就说。”

傅抱青拽了章慎之的袖子:“慎之,你才和玉萝见过一面,你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刚才她为什么要用枪指着你,你说了什么冒犯她的话吗?”

他一口气问了许久,章慎之惜字如金,“没有。”

傅抱青急忙忙问:“什么没有?是没有一见钟情,还是没有冒犯她?”

章慎之蹙紧眉头,他扫了眼对面的傅抱青,“都没有。”

傅抱青沉默许久,他埋着脑袋,最后沉沉吐出句:“慎之,她是我的,你别喜欢她。”他抬起黑亮的双眸,期冀地望他,一字一字说:“我要守她一辈子的。”

夜风吹过来,吹动傅抱青的头发,章慎之的脸掩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许久,章慎之抬起手揉了揉傅抱青的碎发,嘴唇蠕动,语气勉强地抛了句:“抱青,你放心,我不喜欢她。”

傅抱青咧嘴笑起来。

他亲昵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慎之,谁和我争都可以,但你不行。”他顿了顿,继而认真严肃地看他,浓睫大眼又闪又亮:“因为我从来都比不过你。”

章慎之没说话,他直接转身离开,进了车里,傅抱青仍然在路边看着,他朝他招手,想起刚才没有交代的事,道:“对了,慎之,你千万别和她说我的身份,我自个找机会告诉她。”

章慎之:“我刚才已经说了。”

车已经发动。

傅抱青追上来,“慎之,你怎么这样呀,你为什么要和她说我的真实身份,这下好了,她肯定会怪我骗她!”

章慎之没有让司机停下,“抱青,那是你的事。”

说完,他扬长而去。

傅抱青郁闷地跺了跺脚,他在路边游荡了一会,肚子饿得紧,买了点甜糕,不敢进门,因为刚才章慎之说的话,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玉萝。

她最讨厌别人骗她。

他一时没注意忘记嘱咐慎之,就捅出了这样的篓子。傅抱青现在胆子小的很,芝麻大的事,只要涉及了白玉萝,他就觉得天都塌下来。

他靠在门边,不知道她回没回去,他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万一她等不及,自己先回去了也说不定。

傅抱青一边啃面团饽饽,一边吹冷风,心里拧成千百道,想着该如何替自己辩驳。

忽地二楼的窗打开,他听见她的声音:“抱青,你怎么不进屋,刚才我就看见你在前面那条街走来走去。”

傅抱青一愣,往前走了几步“晚上没吃饭,刚才出去晃了圈找东西吃。”

他抬头望见她倚在窗边,正好是他的房间,她笑着冲他招手,又指了他手里的东西:“你在吃什么?”

傅抱青答道:“小甜糕饽饽。”

她点点头:“外面风大,你进屋来。”

傅抱青深呼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门。

恰逢她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上对他说:“抱青,那东西不好吃,你别吃了。”

他肚子饿得紧,低头又咬了一口,“还挺好吃的。”

白玉萝往厨房去:“我不会做饭,就随便下碗面吧,你凑合着吃。”

傅抱青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神,欣喜若狂,立刻将手里的甜糕丢掉,巴巴地凑过去,心里喜滋滋,嘴上客气道:“这多不好意思,哪能麻烦少夫人……”

她打断他,“以后叫我玉萝。”

傅抱青瞪大眼。

虽然他已经在心里唤了她千遍,可是从来没有在她跟前光明正大地喊她的闺名。总是“少夫人”地叫着,顶多回过头和李大说话时小心翼翼地拣出一声“玉萝”。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屋子后面通风的地方,她开始拨弄煤球炉,不太熟练,架锅生火。

傅抱青自己蹲下来,怕弄脏她的手,将东西都备全,一碗面出锅,也就劳烦她将面放进去而已。

他捧着热乎乎的面,脸上笑意满满,两人回到屋里,在餐桌边坐下,他不舍得吃,盯着腾起的白气,嗅一下都觉得是天上珍馐。

他选在这时面对自己的恐惧,“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她好奇地看他:“什么?”

他长长吐口气,“就慎之和你说的那件事。之前我骗你说我自己是孤儿,无父无母,你……”

话未说完,她撑着脸颊笑起来:“就这事?”

傅抱青生怕她不高兴,怯怯地低着头,想看她,又不敢看她,只好用余光去瞥,瞥见她脸上依旧微笑,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

她说:“我早就猜到了,所以并不意外。”

傅抱青:“啊?”

白玉萝伸手戳戳他的额头:“就你这个小呆瓜的样,能瞒得过谁,哪有孤儿像你这样,博通古今学识过人,傻子都看得出,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少爷。”

他一急,搭住她的手腕,“那你不怪我吗?”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傻瓜,为什么要怪你。傅家的小少爷是我白玉萝的手下,说出去多洋气。”

傅抱青痴痴地望着:“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话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毛病。他时刻谨记着,决不能让自己的爱意给她造成负担,一时得意忘形,真是该死。

她指了指桌上的面,“快点吃,吃完早点休息。”

他立刻埋下头吃面,一刻都不敢耽误。

吃一点少一点,心疼这碗得之不易的面,觉得它被他吃进肚子里,完全就是暴殄天物。

他想到什么,动作慢下来,试探地问:“以后我还能继续跟着你吗?”

她:“当然可以,我又不会赶你走,再说了,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将傅家的小少爷扫地出门呀。”

他有点急,心里的话全都往外抛:“你别把我当傅家少爷,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你的傅抱青。”

他望她,她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抱青,你嘴太甜了,听得人耳朵发腻。”

傅抱青抿起嘴,“那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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