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
当终南云雾往来如梦,
当华清泉水温慰着夜的临潼,
长安市上灯寂人空,
悄悄地我们辞别了古城。
当早霞把太华的莲峰染红,
当朝阳把绿叶上的露珠儿照明,
兴奋,像刚醒的小鸟展翅飞鸣,
踏上黄土大路,一路地歌声,
我们兴奋地向潼关进行!
噢,这地球上最广大的黄土积层,
由甘肃,山陕,铺到山东;
峭立如山,山上平坦,
一道道,一层层,
黄的高原黄的土岭,
黄牛在沟里缓缓而行。
沟里是大路,小村在山顶,
壁直的土山开着窑洞,
洞上炊烟,洞外鸡鸣,
到晚上,灯光远远的挨着星星。
噢,黄的土,黄的水,黄的风。
黄色的朴素,黄色的安静,
仿佛能听得见黄帝的声音!
这可爱的黄土,多么坚硬,
又多么轻松:
结成山,结成岭,
结成良田万顷;
却又微细地浮动在空中,
微辣的飞入鼻孔;
白天,伴着旅客游行,
晚上,以黄土的大炕伴着好梦,
这坚硬与轻松,
干爽与凝重,
给中原以特有的颜色与风景,
也给北方之强以特有的性情。
这金色的母亲给华北以生命,
年年大地有两季收成;
她生育,她埋葬,多少座都城,
和多少代的英雄,
民族的历史与民族的斗争,
都记忆在这金色的沙土中。
赞颂,噢,黄帝的子孙,来赞颂,
像教徒们赞美那慈善的神明,
来赞颂这黄的山河,黄的原岭,
赞颂这飞满的天空,
流成黄海的黄沙,永远流动,
永远补充,
每一粒沙呀有它历史的使命!
赞颂,噢,岂止赞颂,
我们也为它去战争!
那东亚的海寇,以魔鬼的骄横,
以炮火,以屠杀,向这黄土进攻,
来劫抢这黄润的麦田,乌亮的煤层,
想教华山泰岳在太阳旗下肃立无声!
这慈祥的大地不再凝静,
以暴雨,以狂风,
掀起来黄河,惊颤了秦岭,
把和平的农夫一齐唤醒;
起来!从黄帝的园陵,
到孔孟的圣境,
没有耻辱,不要消停,
只有胜利才是和平!
黄的飞沙,黄的人影,
杀声像黄海正在沸腾!
这金子做的黄土,慈祥而神圣,
为它去战,去杀,去牺牲,
保全住黄土,保全住文明,
保全住黄土才解除了苦痛!
听,这隆隆的炮声,
以魔鬼的狂妄污辱着晴空,
呼啸,爆炸,地裂,山崩;
屈服,还是毁灭,向魔鬼声明!
冒着炮火,我们向潼关进行,
啊,魔鬼的狂妄,炮火的无能;
看,十万人家瓦砾纵横,
不断的炮火把桥梁街道打平;
啊,怎样收拾山河,怎样把房屋修整,
教魔手扑空,教魔手扑空,
冒着炮火,我们建起破碎的新城!
用板用沙垫起桥洞,
用板用砖堆起屋棚,
依旧的养着鸡犬,作着营生,
驰名的酱菜腌在缸中!
这乐观,这英勇,
把敌人的巨炮,尽管由夜晚响到天明,
当作了除夕的爆竹声声!
无边的愤恨搀着柔情,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城,
要死,就死在城中!
这伟大的固执正像那固执的黄土层,
不动,永远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