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欢领命出去，先把药方交给言平泽，然后就去里间找云逸他们。林明敕面色苍白，仍然昏睡着，一边的季林心怀愧疚地伺候着自家大师兄喝药，何慕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云逸见叶言欢进来，连忙指着林明敕的手问道：“他还能拿刀吗？”

“你放心，能还是能的。不过这小子下手真没轻没重，估计得很长时间才能完全长好，之后怕是也得留下疤痕。”叶言欢摸了摸下巴，转过身去搭上何慕的脉，“你这半月也别用内力了。”

云逸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略一思索便猜到了那晚她和林明敕被不垢、不净困在后山的屏障应是季林所为。她佯装调侃道：“季兄以后可不要再顽皮了，自己闯下的祸，可不能次次都要你师兄替你受着。”

季林被云逸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自知理亏，只垂着头不敢说话。云逸也没有要故意为难季林的意思，她晃了晃手中何慕的诗稿岔开话题：“何慕兄的大作我拿回去拜读啦。”

第二天早上晨起时，重光师伯已经回到了安置点。云逸不知道他究竟具体是什么时辰回来的，也不敢多问，只好偷偷打量他神情。重光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眼睑下也泛起了青黑，众人只道是他连日操劳，且之前用真火焚化走尸又消耗了不少真气，乃是疲惫所致，只有云卿明白他这般其实是因为心中积郁，所以才一直怏怏的。

皮肉之伤易掩，可自古心伤难平。身上少了块肉可以长好，唯独心里少了什么永远也填不起来。刀子捅了一下不过疼个十天半月，剜心之苦却是分分秒秒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煎熬。重光掩饰的很好，他跟着千机阁弟子们一起选址、挖土、砌井，忙忙碌碌不肯让自己有一时半刻休息的闲暇，因为只要稍有停歇就会抑制不住地想念。夜深人静时，上官婉如的身影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纠缠在他的梦境里，佳人的一颦一笑都无比清晰，他刚要触碰，却又在一瞬间化为森森白骨。

转眼三四天就这么过去，该医治的已经医治，几个新井也打的差不多，千机阁的弟子也收拾起行李准备回皓京交差。赶在启程之前，云逸偷偷找了个空当又去城外的那座破庙瞧了瞧。

靖州的天终于放晴了，破庙旁的那几棵郁郁葱葱的秀木交相掩映，婉如姑娘的坟墓再度被立起，甚至比云逸七年前埋得还要整齐些。

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坟前的那柄桃木剑上，温暖静谧；剑尾那一簇红色的流苏轻轻摇曳，像是血在流，像是火在烧。

桃木剑深深插在泥土中，为这小小的坟墓撑起一片真气笼罩的保护层。

穿林而过的清风卷得树叶窸窣作响，卷得云逸衣袂轻翻。她在那墓前站了一站，垂首看着桃木剑上用内力刻上去的几个工整楷书：

“吾妻婉如长安于此

千秋百年惟愿随君

蓬莱重光立。”

青丝朱颜销香骨，白首痴人梦几回。

原谅我不能陪你，便留这把剑代我风雨中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