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凝笑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是那样冷刺漠然，“名字是很重要的，是每个人，每个种族，每个生命都拥有的东西，是区别自身和他人的一种手段，它从出生伴随着人渐渐走向死亡，它代表着拥有它的那个人。”

少年理解着这番话，忍不住问她：“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萧千凝。”

少年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念了许多遍，多到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忘记。

他其实很清楚，他不会忘，这是他第一个知道的名字，也是最后一个，更是唯一。

唇齿微动，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萧千凝，萧千凝……”

重复念了几遍，少年发现这个名字很好听，透着宁静致远的味道，就像是那片清透温蕴的湖光。

萧千凝看着他说：“你想不想有个名字？我可以给你取名字。”

属于自己的名字，还是她送给自己的。

这样的事情，少年觉着很期待，很满足，还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他在这里呆了很久，很多年，永远都在做着那些相同的事情，一直在机械的重复。

直到那一天，那一眼。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需要。”

萧千凝不解：“为什么？”

日光像是美丽的黄金雾，在空气里笼着浅浅的像是雪霰般的耀眼光泽。

少年的五官在此时有些虚幻起来，看不清真实，他的周身像是镀了一层浅浅的清光。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少年在逐渐透明起来，他墨绸般的长发在消失，他干净的白色云纹纱袍在消失，他白皙的手指在消失，他清雅的面容在消失，他的身体在消失。

他整个人都在消失。

“不需要，我不需要名字。”

少年逐渐消失的手，伸向萧千凝。

“你记着我，就够了。”

萧千凝的脸容被眼前的清光照亮，美丽至极的眼里弥漫了一层星火般的清辉，她的眼睛牢牢的锁定着少年。

微微眯了眼，纤密的羽睫影在眸间，投下一片夜雾般的幽邃，她始终没有说话。

她从来都不是东大陆数千亿民众想象中强大正义的玉衡君阁下，也不是善良温和的世间人，她清楚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对这个世界，对任何人都可以无比冷漠。

看着他清澈明亮、干净温和的眼眸，萧千凝终究觉得有些不忍，声音不自觉柔软了些许：“你不是想要知道活着是什么。”

少年依旧是那样纯粹干净的神情，在清透的光辉间，显得光明而圣洁，他轻轻的说道：“我想知道，可是，我不能活着，我活着就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萧千凝静静的看着他，眼底一片幽深的光，“可以。”

少年有些不明白，但又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了起来，很开心很满足的笑了起来。

唇瓣上扬出一道清柔的弧度，微微眯起的眼像是毓秀淡雅的弦月，周身镀着的清光仿佛纯白的光源，映照着他的笑容。

那是一个极美的笑容，清澈、纯粹、干净、几近圣洁，就像他一样，自始至终都是最纯粹最美好的少年模样。

少年靠近萧千凝，笨拙的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只是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是潋滟着光芒的冰雪，碎裂了开来。

一片一片，再也拼凑不出。

再也……拼凑不回那个完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