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法相不再理会我，而是将大剑重新插回身后的剑匣中，抽取灵力化作一张开元大弓，跳开数步，以星月光华为矢左右开弓，宛若射神后羿降世，箭矢炸开黑甲，炸出了道道黑血。

那黑影发出了一连串的怪笑，几根洗盘上布满倒刺的触手从黑甲破损处突然窜出，神君法相躲闪不及，被其中一根触手缠住。此时一道尖利的破空声从上方传来，一道狭长的黑影俨然笼罩住了我们——定是那长刀劈了过来。我发出一声暴喝，将护住灵海的那一丝灵力注入到佩剑之中，自法相眉心处射出一道剑光，将触手斩断，黑血四射而出，几乎喷满了整个法相，随后法相便从空中直直地往地上坠去。

我和神君齐齐发出一声闷哼，知晓对方都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神君在空中翻转身体，于虚空中借力，向着东方猛地逃窜而去。

“此獠已然接近通玄境，人世间恐怕少有人可敌。汝识海被那黑血入侵，我且封住你这段记忆，暂时蔽住灵海以免污染扩散。我已经向道宫的破邪真人传了飞信，拿住这个玉牌，这是召唤我的信物。记住，它的目标定然是玄阳城，速往玄阳城！”

我晃了晃脑袋，勉强抑住识海中的剧痛，甩了甩因捏住玉牌太过用力而发白的手指，这才发现我已然从不入流练气士臻至气映九窍境修士——神君将那灵力节点里剩余的灵力全都固化在了我的身上，这足以抵得上我十年的苦修了。

我按耐住心中的欣喜，看着眼前一丝皮肉也无的尸骨，叹了口气，将他那代表修士身份的淡青色玉牌捡起，冲出了烽燧翻身上马，向着南方的玄阳城疾驰而去。此时我才醒悟过来，着边关苦寒之地哪来的风铃？分明是我路上收集的阵亡士卒的兵牌！眼下须臾子被杀，整个万里烽燧防线都接近千疮百孔，而那邪魔明显是直奔玄阳城而去了，再度撞上只能是死路一条，唯有先取道玄阳城西边的千乘郡补给通报，请求援兵，再取道东入玄阳城了。

我心思已定，不再多虑，径直投千乘郡去了。

村镇外的田地尚还郁郁葱葱，眼下正处春末，却不见有人耕种。我骑着马驰入村镇，随手找了个村妇询问，才得知前些日子有大批邪魔入侵西边的西原郡，年轻的壮丁都被征召去戍守边关了。我丢下一串铜钱，在离村镇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土丘。人间的战乱并没有打扰到这片低矮的土丘，青草和娇嫩的野花想错点缀其上。我挖开了一个土坑，将那二十一张兵牌放进刚刚挖开的土坑中，一边往上翻土，一边沉声唱起了天子七国的战歌《甲衣》：

“哀兮怒兮，着我甲衣。

我心忧矣，从王而征。

若疯魔兮，披征关外。

甲兮衣兮，甲碎衣裂。

我返乡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何处觅之？

寻之觅之，唯余甲衣。”

盖上最后一铲土之后，我随手削下一根粗壮的树枝，在其上刻下“万里烽燧二十一戍边将士合墓”，又在旁边刻下一行小字“弘王四年洞虚子留”。随后便翻身上马，伴随着泥土和雨水混杂起来的腥气朝着未知的命运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