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宝玉也住在怡红院，晴雯在大观园里行动半点不意外。但晴雯其实是个不大爱在外面走动的人，平常送东西传消息，也少有在黛玉房里久坐的。

哪怕是两人已经挺熟悉了。

更别说表情的异常了。

晴雯是个脾气直爽甚至火爆的姑娘，平日里自然是精神奕奕。除非是生病，否则很难看到她这种样子。

黛玉和一起的惜春对视了一眼，都能猜得到原因。

黛玉想想，主动走上去，拍了晴雯的肩膀一下。

晴雯显然吓了一跳，且反射性的就打向了黛玉的手。黛玉虽然闪得快，但身体不给力，还是被晴雯的手碰了一下。

心中叹气：晴雯这反应，比以前可要激烈多了啊！

晴雯这才反应过来，更是吓到了，连忙行礼道歉。

“你这是怎么了？”

黛玉和晴雯的关系算是好的，也是想着晴雯是判词中少有的几个“必死”的人物之一。语气十分亲切，“瞧你这样子，可是事情没办好？还是把什么东西给弄丢了？”

“不是。”晴雯连忙否决。

面上虽然收敛，心中却依然慌乱，沉默了一会儿才补救道，“不是没办好事。就是，二爷房里没什么事，想着今日天气还算好，就出来走走，散散心……谁知道不小心将帕子落到水里去了。”

黛玉看她片刻，倒也没有为难，只是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园中的水虽都是活水，可帕子这种东西，只要没绣什么忌讳的东西，也是无碍。”

晴雯手上还揪着一块帕子呢。

并没有真正丢失。

自然应是。

却依然不是那种有心情聊天的状态。而之前说话的语气，也完全没有过往的亲密熟悉。

黛玉心中叹气，继续道，“往后就要一日热过一日了，到时候谁还有心思游园呢。也确实不妨趁着这个时候多走走。要不要让紫鹃和你一起去玩？”

“不用了。”晴雯有些生硬的道，“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说完，就匆匆行礼告辞，跑走了。

惜春走到黛玉身边道，“她倒真是忠心耿耿的。”

因晴雯是贾母给宝玉的，本身又不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在宝玉的房里，能让晴雯不快，她还没法怼回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袭人，一个是宝玉。

晴雯对袭人没什么办法，但也不会隐瞒自己对袭人的不满。

会这么慌乱，却又不愿意说出来，只能是宝玉的缘故。

黛玉想了想，就对跟着的紫鹃道，“你去打听一下宝玉那几个丫鬟的情况。之前通灵宝玉丢失，虽然很快找回来了。但我看宝玉是受了大刺激。只是他求学的心思积极起来，大家都不在乎旁的了。可我们这样的人家，哪能只看爱不爱读书呢？”

周边都是自己人，黛玉本不用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但紫鹃明白，这是在告诉她，怎么解释自己打探宝玉房中丫鬟情况的举动。

毕竟……

宝玉最近的动作，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于是，紫鹃行了个礼就去了。

惜春看着紫鹃离开，摇头道，“如今竟有起死回生之像。”

——语气之中，居然还有那么几分怅然。

黛玉捏捏她的脸，叹息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就算不说贾家在人事家事上积重难返的态势，也不是说出了两个人才就能挽救的。若有人才就可以，那么，王、史两家就不会倒了。

何况，都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一锅老鼠屎里面就算是混了几颗金子，也不妨碍人把老鼠屎倒掉啊。

紫鹃作为贾家的家生子，人脉还是很广的。何况，宝玉房中的事，本来就称得上万众瞩目，根本瞒不住。

也就是黛玉这些天拒客拒得干脆，院子里的丫鬟们也知道她的态度，少和怡红院的人来往，才不知道。

至于惜春……惜春更不管那些事。

再者说，传闲话的到底还是婆子居多。当初贾母指给黛玉的婆子，如今早就被边缘化了。不过是领份月例罢了。

紫鹃不过是去了小半日，不到中午就回来了，回来就是一脸“不好说”和“长见识”的表情，“何止是晴雯，宝二爷还和袭人也闹了一场呢。”

黛玉听得惊讶，“我记得上次见到袭人，说起宝玉如今想着要读书上进了，她不是还欢喜得很么？”

“读书上进了是一回事。旁的又是另一回事。”紫鹃欲言又止。

明明黛玉如今的房中就她、灵竹和雪雁，都算得上是心腹了。她依然左右观望了一番，似乎生怕被人听见。

黛玉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无奈道，“你直说吧。他最近的一些事不妥当得很。在外祖母面前尚且如此，何况在他自己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