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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郎绝技(2 / 2)

沙琪玛粘牙,尹千阳皱着眉说:你最近怎么那么黏糊啊?

聂维山扯道:快春天了,难免的。扯完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抬手给了尹千阳一个脑瓜崩,我哪儿黏糊了,谁吃个饭在桌子底下蹭我,没羞没臊的。

尹千阳嘴里喷着甜气儿:我那是帮你下饭呢。对了,都二月了,你还差我两颗柿子黄呢。

聂维山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颗,握着尹千阳的手腕给他穿链子上,说:另一颗下午雕,你仔细看没有,我每颗雕的花纹都不一样。

尹千阳美道:是不是因为一种花纹不足以表现我的帅气?

掌中的手腕很细,桡骨微微突起,白净的皮肤和柿子黄相互映衬,聂维山捋直尹千阳的手指,说:骨相不错,皮相也不错。

是吧,我帅得由内而外。尹千阳把手掌一翻,掌心朝上,看我的生命线,这么老长,活九十没问题。事业线也还行,六十退休。爱情线都伸到指缝里了,咱俩能白头偕老。

聂维山挑刺儿:你这还撇出去一点儿呢,说明有波折。

尹千阳眼睛一瞪:废话!波折就是跟家里坦白的时候呗,肯定得挨一顿打啊!

噢,这样啊。聂维山被瞪得心头一酥,没事儿,挨打我顶着,你在后面吃沙琪玛就行。

千刀在门口听着里面连吵带笑,终于打起了呼噜。

整条街十分安静,客流量基本为零,偶尔逛过来的也只是隔着玻璃门瞧瞧。门厅里也终于安静了,聂维山守着木制托盘雕珠子,尹千阳隔着半米玩五子棋,谁也不打扰谁。

俩仨钟头过去,手机都快没电了,眨么眼的工夫帘子起了条缝儿,有道光照了进来,尹千阳把五子棋按了暂停,抬眼望着门口,做好了招呼客人的准备。

营着业没有啊,狗都不搭理人。

进来一男的,约莫五十岁出头,因为没带着笑脸所以只能看到眼尾处一点淡淡的纹路,目光低垂,双眼皮变得不甚明显,但鼻梁却直挺如陡峰,使整个人看上去凌厉非常,感觉不是个好惹的主儿。都说人上岁数自然会变得慈眉善目些,眼前这位却好像是个例外,令人猜想不到年轻的时候究竟是何等张狂。

再看身上,黑外套料子挺括,竟找不到一丝褶皱,黑长裤料子很垂,衬出了一双矫健修长的腿。但脚上却穿着双手工布鞋,就一层布的那种。

尹千阳心想:您脚冷不冷啊。

想完迎着笑脸招呼:您随便看看,有合眼的就试戴一下,我们还能定制,料也能自己选。

这位客人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便在店里转悠起来,他动作特别慢,走一步要缓半天,好像店里埋着地雷似的。尹千阳低头继续玩五子棋,但忍不住偷瞄,他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

转了一圈也没说看上什么,尹千阳问:您有喜欢的吗?自个儿戴还是送人啊?

你啊,甭管我。这位爷说话拉长声,说完继续转悠,大概转悠了十多分钟才停下,开始发表高见,没什么特别的,手艺也就那样吧。

尹千阳不乐意了,顶白道:您没发觉价钱也就那样么,好的当然也有了,那自然也就不是这些价了。

这位客人总算正眼瞧人了,问:你是老板?有二十么?

我哪那么显老啊。尹千阳把手机一搁,柿子黄磕在了玻璃柜台上,吓得他赶紧摸了摸。那位客人睁了睁眼,走近锁定尹千阳的链子,说:你戴的这个就不怎么样,要不是料还行,我以为地摊儿上买的呢。

尹千阳外行,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这话贬了聂维山的手艺,但又怕护不到点上出了丑,剑走偏锋道:你知道什么呀,先不论我这条到底好不好,卖给客人的全看手艺,给自己人的则看心意,所以就是拿砂纸随便蹭蹭,我这条也是情意千金的宝贝。

聂维山始终没抬过眼,一直忙活手上的那点儿活计,他搁下刀准备等会儿去抛光,笑道:听他诈你,你那串子我拿了十成十的手艺做的,快使出毕生绝学了。

来人大笑:你们到底谁是老板啊?

聂维山走到尹千阳旁边,给他看雕好的那颗,顺便回答:谁是老板,这串子也不卖。尹千阳吃惊地抬头,你想买我这条?美死你了!

那人抢了珠子看,看得格外仔细,说:小子,你这手艺跟谁学的?你们这儿的大师傅呢,我要见他。

聂维山叹息一声:大师傅南下了,在广州吃烧鹅呢。

尹千阳噗嗤笑出声:这是祖传的手艺,基本能确定断在这辈儿了,您要是买的话得赶紧的。

那人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沉思了片刻说:我要一颗白玉髓的挂坠,什么时候取不一定,只一条,必须比他这串子强。

放下定金人就走了,尹千阳急忙问:他是不是有病啊?

聂维山把钱收好:那是个行家,你没瞧他那几个手指肚么,多厚的茧子,而且点名就要见大师傅,现在这种首饰店哪还有师傅,说明他能从物件儿上看出水平。

尹千阳捏着对方的手:你这茧子赶上他得多少年啊?

没有三十年出不来。聂维山攥着珠子准备去抛光,抬脚前充满春天气息地说,到时候再弄你,你就得喊疼了。

忙活到傍晚,俩人都不准备回去了,初二尹千阳直接去姥爷家拜年,聂维山接着看店。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冰箱里连片菜叶子都没有,尹千阳这两天把嘴吃叼了,说:不想叫外卖,难吃。

聂维山拿了购物袋:路口就有超市,买菜回来吃。

大小伙子一起上过山游过泳,也一起网吧大战打过球,就是没一起逛过超市。促销的商品挺多,尹千阳品尝了一路,从饼干到速冻水饺,尝完也不买,干占便宜。逛到了冷鲜柜那边,聂维山拿了盒鸡胸肉,问:照烧鸡排吃不吃?

吃!尹千阳又品尝了酸奶,真酸,开胃了。

聂维山推着购物车:买点儿香菇,再买个半拉南瓜,回店里给你做道香菇蒸碗。把香菇的根切了,然后填上南瓜和鱼肉调的馅儿,对了,去找找龙利鱼在哪。

尹千阳问:什么是龙利鱼?

聂维山回答:一种经常搞特价的鱼,刺儿少肉嫩。

尹千阳止不住好奇:你从哪知道的这些啊?

上课玩手机,瞎看的。聂维山斜睨了对方一眼,发现尹千阳满脸的不相信,怎么?我本来就是居家好男人型的,你有什么不理解吗?

得了吧,你打架的时候才不呢。尹千阳没发觉自己的语气喜滋滋的。聂维山跟着一块儿喜滋滋,谁打架?咱们家您比较爱打架吧?

找到了龙利鱼,尹千阳挑了几块拿去称重,称完接着逛,问:你真的学做菜了?不是说好学美容美发么?

聂维山懒得跟他逗乐,说:仙姨的手艺那么好,所以将来一起过日子的话,我不能让你嘴上受委屈啊,所以没事儿学学呗。

尹千阳心里滚开水似的,咕嘟冒热气,小声却憧憬地问:咱们就这样柴米油盐的过后半生么?

聂维山目视前方,语气轻快地说:柴米油盐听着没什么劲,但要看和谁过,和别人的话我也过不下去,和你的话,我天天开心。

他终于把目光移到尹千阳脸上,问:你觉得呢,愿意么?

尹千阳说:愿意。你做饭,我擦地,分工明确,但是觉必须一块儿睡。

买了两大袋东西回到耳记,落下卷闸门,关了门厅的灯,聂维山直奔厨房开始准备晚饭。千刀挪到了后院,厨房里飘出袅袅炊烟,尹千阳挽着袖子说:派活派活,别让我闲着。

聂维山把鱼肉剁碎,支使道:唱个歌。

靠,还不如让我剥头蒜。尹千阳搬小凳坐在后院,抱着狗开嗓,年少多好,贫困多好,一蚊积蓄足以快乐到,廉价结他抒发我暴躁。

狗叫了两声,嫌他唱得难听。

尹千阳生气了,继续唱:如果生命能选择,十字路口你我踏出的每步更潇洒。如果活着能坦白,旧日所相信价值不必接受时代的糟蹋。

厨房里传出来香气,千刀彻底不听了,跑了进去找聂维山。尹千阳坐在板凳上看月亮,默默哼完了整首歌,要不是被来电铃声打断,他还得再次播放。

喂?聂维山正煸豆角,没看是谁就接了。

尹千阳按捺不住好奇心,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聂维山沉声说:妈,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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