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勉强镇定下来。
又眨眨眼,好奇:“我还以为你攒了那么多感冒片,是给他们准备的。”
徐星临身体不好,总借故和胖子讨要感冒片。怕他生病不好出手,所以胖子也没怀疑。
沈知夏振振有词:“我每次吃感冒片,很快就睡着了。”
沈知夏知道感冒片的副作用是嗜睡,还当徐星临是准备偷偷放在胖子的饭食里边。
她见过对方将感冒片碾碎。
只是她从未想到,徐星临碾碎的感冒片,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皱着眉,问徐星临。
“小九,你有没有觉得……这水的味道有点奇怪?”
“没有吧,我的和以前一样,你要不要再多喝一点试试?”
沈知夏信以为真,没过多久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
再往后,她只看见徐星临朝自己扬了扬笑脸。
沈知夏是睡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忘了和徐星临说晚安。
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却发现徐星临已经不见了人影。
客厅传来胖子气急败坏的声音:“跑了,他往楼上跑了!”
小个子轻啐一口,笑得猥琐:“怕什么,二楼的防盗门早被我锁了!看老子怎么弄死他!”
然而他们没想到,徐星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往楼下跑,他直直冲向天台。
本来就是烂尾楼,沈知夏甚至能听见楼道传来的脚步声。
急促又凌乱。
沈知夏住的是顶层,再往上就是天台,她隐隐还能听见天台传来的说话声。
那之后的很多年,沈知夏都忘不了。
当时自己被关在那间屋里,只透过那一扇小小的窗口,就那样直直看着徐星临从窗口掉下。
速度很快。
快到沈知夏还没冲到窗前,外面已经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
万籁俱寂。
徐星临走的那天,没有瓢泼大雨,也没有漫天飞雪。
相反的,那天晚上月亮很好看,星星也很亮。
然而沈知夏却永远失去了她那颗星星。
一屋子十九个小孩,最后只救回了八个。
沈知夏就是那八分之一。
……
“小九。”
酒店房间内,沈知夏醉醺醺抱着酒瓶,一双眼睛早就哭成杏仁眼。
她今天在墓园待了一整天,要不是最后被守门的阿伯发现,沈知夏估计还能在上面待一整晚。
为数不多的理智只能撑着沈知夏回到了酒店。
地上满是喝光的酒瓶子,沈知夏蜷缩在角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左手还抱着一小盒红豆酥。
“我给你带了红豆酥,这家的红豆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沈知夏喝得酩酊大醉,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
直到门外陆陆续续连着传来敲门声,沈知夏才迷糊醒了过来。
她人挨着床和墙壁之间的空隙坐着,只撑了半边的手臂,抬眼往屋外瞧。
除了一小盏橘黄色的小灯,再无其他。
沈知夏又重新趴着睡下,临睡前还攥着自己右手的平安绳不放。
似是幼鸟找到了归属般安心。
窗外灯火通明,如同点缀的灯火,为黑夜撑起一点光亮。
自从收到沈知夏在南城的消息后,江旭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凌晨三点半,江旭候在房间外,一双墨色眸子看不清情绪。
沈知夏下榻的是沈家的酒店。
一门之隔,江旭陆续还能听见房间隐约传来的铃声,确定是沈知夏的手机无误。
提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放下。
江旭虚虚靠着门,颀长身影映在墙面上,倦鸟般孤独落寞。
沈知夏的电话始终没有接听,好在她哥哥还算靠谱。
沈时喻本来提前了一天想回南城,结果转乘中遇上有人朝飞机丢硬币祈福。
整个航班被迫取消。
沈时喻不得不重新改签,接到江旭电话时,他人正好准备登机。
“她电话我也没打通。”
“你现在已经在知知房间门口了?”
那段往事沈家每个人都恨不得将沈知夏的记忆永久尘封,根本不可能主动提起。
江旭隐约察觉到沈时喻在避讳着什么,然而他当时一颗心都挂在屋里的人上,无暇顾及其他。
“酒店的前台说,知知是在下午五点办理的入住手续,然而晚上七点侍应生过来敲门送晚餐,屋里无人应答。”
江旭语气冷冽。
沈时喻皱眉不语。
他是知道内情的,8月10日是徐星临的忌日,沈知夏每一年的今天都不会好过。
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徐星临才会从高楼坠下。
导火线是自己,否则她的小九也不会死在那个黑夜。
再后来她开始借助酒精,有一年甚至还喝到酒精中毒,好在发现得早,才没有酿成大祸。
怕往事重演,沈时喻不敢耽搁。
忙不迭联系了酒店经理,让人送了房卡上楼。
房间重启时,沈知夏还没醒过来。
浓重的酒味在整个房间弥漫,房间点了一盏橘色的小灯。
光线并不明朗,江旭差点还踢翻了一个酒瓶子。
玻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时,床边的一团黑影终于有了动静。
沈知夏睁着迷蒙睡颜,喃喃抬起头,唇角还往上扯了一扯。
“你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一整晚的提心吊胆在此时都化成实物,江旭面如寒霜,恨不得单手将人从地上提起。
然而落实到实际中,却是微微弯腰,江旭手臂搭在女孩颈后。
经理握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时,就看见江旭动作轻柔将沈知夏放在床上,又小心翼翼抽出她怀里的红豆酥。
“江先生,毛巾。”
江旭空出手想接过,然而怀里的小人却开始不安分。
沈知夏仰着小脸,食指隔空描绘着江旭的轮廓。
女孩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
沈知夏环着江旭的脖子不撒手,隔着一双水雾杏眸看人。
低声啜泣。
不一会江旭肩头的衬衫已经被泪水泅湿。
满心的愤怒在此时也化为乌有。
江旭难得放轻了声音,哄人。
“我不走,就在这里。”
“先睡觉,睡完我再陪你……嗯,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一旁的经理见多识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识趣将毛巾搁在一旁,就默默退下了。
顷刻间,房间只剩下了女孩低低的呜咽声,以及江旭小声哄人的声音。
可惜经验不足。
良久,女孩的啜泣声才暂时停歇。
沈知夏靠在江旭肩头,她仰头看人。
手指点在江旭唇边的梨涡上,女孩声音明显带了醉意。
“那你多笑笑,好不好?”
沈知夏缓缓低下眉眼,她声音缓慢而清晰,一字一句落在江旭耳边。
“……你笑起来,真的好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