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的吗？”杨瑾靠在方舞一的旁边,将她发出的那条消息看了又看，神情有些一言难尽，“这看上去好像人家诈骗的台词。”

“我就是在诈骗啊。”方舞一古怪地看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杨瑾：“……可你刚才说你在拉投资。”

“那些打电话让你投资商铺的人不也是这么说的？”方舞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都是话术啦。”

“……”杨瑾的神情却还是很微妙,“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会上钩吧？”

方舞一略一思索，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好说。”

“但如果他接下去发消息，来问那笔巨款的具体金额的话,那说明还真有点戏……”

话音刚落，就听电脑里发出私信的提示音。

同一时间，聊天框里多出了一行字：【你说的那笔巨款,大概有多少钱？】

方舞一：“……”

杨瑾：“…………”

“你……真确定对面是那个搞事的幕后黑手？”他犹豫了一下，多嘴问了一下。

就这智商，不应该啊。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方舞一正色道。

说完抬眼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网址栏里键入的链接。

……

好消息是，经过再三确认,方舞一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搞错地址。这就是王大力记忆碎片中的那个人。

坏消息，在接下去的交流中，对面还是发现了,这是一个骗局。

倒不是因为她的措辞……而是因为她发过去的那串金额太大，对方觉得太不切实际了。

“他说我有病？”方舞一有些生气,“我哪里有病了？这数字哪里不可信了？”

杨瑾切了几片西瓜，一边看他俩聊天一边吃,看看对方的回复,再看看方舞一给出的数字,闻言默了一会儿，还是诚恳道：“其实吧，看着是有些夸张了”

“看吧？”一直挂在方舞一耳朵上的系统趁势道,“我刚才就想说了，就是要骗人也得讲点基本法。这么多个零，一看就唬人的，谁信啊……这骗术也要讲究真假掺半的好吧？”

方舞一：“……”

“……可是，这次我没骗人啊。”她默默咬了口杨瑾递过来的西瓜，神情复杂，“我被快穿中心扣掉的存款数，就是这么多啊。”

杨瑾：“……”

系统：“……”

一灵体一系统齐齐再扫了一眼聊天框里的好多个零，齐齐陷入了沉默。

方舞一：“？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感慨。”系统诚心实意道，“舞一啊，我现在发现，我跟你真的没跟错，你太沉得住气了，是个做大事的人。”

要是房灵协会从他账户里划走这么多个零，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带着自爆程序冲进办公楼里找人拼命了。

而方舞一，她居然还耐得下心在这里诈骗真凶……

真的，太沉得住气了。

方舞一：“……？？？”

……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第一轮接触最终是以失败告终。

方舞一却没放弃，接下去的几天里，一直变着法地勾搭“爱情日记”讲话。

有时是故意咨询他一些关于许愿的问题；有时则是半真半假地主动给出一些手上的信息以勾起对方兴趣；有时则会故意在言谈间表现出，她有着强烈的许愿需求，只是现在还在迟疑……

“爱情日记”有时会搭理她，有时则不会。

正好她所有的斜杠事业都进入了正轨，赚下的钱还足够她再雇些人手来帮忙。每天空出的时间，就专注骚扰对方，一边试探，一边不住强化着自己的人设。

一个有着丰富快穿经验，但现在十分失意，迫切想要抓住某些机遇，又迟疑着不敢尝试的人。

“为什么是这样的人设？”杨瑾得知这事后，好奇问了一句。

“因为这样的人看上去会比较好骗啊。”方舞一一边单方面和对方闲聊，一边平静道，“既然他不肯上我的钩，那只能让他以为，我有可能会上他的钩……”

通过前几天的试探，她已经非常确定，这个主页，就是对方用来收集愿望的。换言之，那些想要许愿的人，就是他的猎物。

“而且他钓猎物是为了什么？吸取对方生命力对吧？”方舞一继续道，“我问过白小常了，心愿规则书收取许愿代价，是按照比例收取的。也就是说，许下的愿望越大，同时自身生命力越强，会付出的代价就越多……”

而且那个比例还相当小。这其实算是一个安全设置，毕竟这东西研发出来，本来是打算工作人员自己用的，肯定不想弄出人命。

但这也就意味着，对对方而言，方舞一的诱惑是巨大的。

因为按照这个计算方式，一旦她许出一个大愿，对方能从她身上获得的报酬就会相当可观。

要知道，按杨瑾的说法，她的内核，可是灵界生命力最强的生物。

方舞一当然早早就把这个消息“不小心”泄露给了对方，话里话外又故意露出一副“我想要搞番大事”的模样，对方只当她是条即将上钩的大鱼，自然不想放过。

“但你怎么知道，他已经完全相信你了呢？”杨瑾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就像你在套路他那样，他也在套路你……”

“那就让他套路呗。只要给我接触的机会就行。”方舞一无所谓道，抬眼看了下杨瑾，突然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

“你不开心了吗？”她歪头看向杨瑾。

“……”杨瑾额上触角微微一动，转头又继续擦起自己的桌子，过了会儿才道，“也还好。”

方舞一抿了抿唇，继续敲打起键盘，同时道：“其实吧，我之前找白小常打听过。‘心愿规则书’虽然能实现的范围很广，但它并不是无所不知的。而且只有在别人给出明确的许愿内容后，它才能反馈出相应的真相……”

最重要的是，她向白小常再三确认过了，这道具是不具备活性的。也就是说，它不具备主动向主人告知风险的可能。

“物理方面。我不怕他查找我的资料或是ip，摄像头我也早就用胶带封住了……”她将笔记本电脑转给杨瑾看了眼，微微勾唇，“怎样？这样的话，能让你觉得安心点吗？”

杨瑾：“……”

“谢谢你考虑我的心情。”他头上触角轻轻动着，无意识地绞起了手里的抹布，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也还好啦。”方舞一耸了耸肩，将电脑屏幕又转回自己面前，抬头冲着杨瑾笑了下，“有人提醒你注意风险总不是坏事。”

望着她的笑容，杨瑾嘴角亦是不由自主地一勾，跟着又想起一事，连忙道：“等等，听你的意思，他是可以通过许愿知道你的情况的？”

方舞一：“嗯哼。”

杨瑾：“……那假如他向心愿规则书许愿求证，你是否是在骗他呢？”

方舞一：“……”

“……不至于吧。这也太巨婴了。”方舞一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相信道，“好歹是个能骗到你的狠角色，连这种事都要去问……他得是对自己多没自信啊？那书只是道具，又不是他妈……”

另一边，一个逼仄的房间内。

一台笨重的老式电脑前，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专注望着电脑屏幕上不住弹出的聊天气泡，眉头紧紧地拧着，面上露出几分思索。

纠结半天，他终是难以抉择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一本厚厚的本子。

“心愿规则书，我向你许愿。”他说着，伸出手来，双手合十。宽大的袖子向下滑落，露出过分干瘪的手腕和小臂。只见半透明的肌肤上，正密密麻麻落着不少相同的刻痕。

同样的半身神明印。

“我向你许愿——请你告诉我，那个正在和我沟通的人，她是否对我心怀歹意？”

放在电脑桌上的厚皮本子闪起微微的光芒，然后快速翻动起来，很快便翻到了空白一页。

页面上缓缓浮现出三行字。

第一行是，【你的愿望，我记下了。】

第二行是，【下次遇到这种事，我希望你自己判断。】

第三行是，【毕竟，我只是道具，不是你妈。】

男人：“……”

这场隐秘的对话，造成的结果就是，一天后，方舞一炸了。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被对方拉黑了。

不仅被拉黑，对方还把她这边的ip地址都屏蔽了，干脆地拒收了她的消息。

“逗我呢？”方舞一连着试了几个账号，克制地深吸了口气，“我们昨天还聊得好好的。”

“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觉得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呢？”系统787试着帮她分析情况，又道，“诶他能知道你这边的ip，那你也能去查他的啊？你不是也懂这个吗？”

“懂一点点而已。”方舞一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我早查过了。”

如果能查出来，她至于在对方面前草人设草那么久吗？

钓了好久的大鱼突然自己跑了，方舞一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甘放弃，所以搞了个移动ip地址，每天定时定点继续骚扰。

如此又连着骚扰了一个礼拜，对方却像是铁了心，再也不回复她的消息了。

方舞一不死心，几乎将除工作外的所有精力全放在了电脑上，全没注意到杨瑾时不时投来的眼神。

以及眼神中越来越重的怨念。

直到这怨念终于浓重到，连787都看不下去，悄悄地给方舞一打小报告了。

方舞一还挺奇怪，不明白他对着个电脑怨念什么，问他他也不说，找房灵妹子去旁敲侧击地问了下，才知道他到底在担心个什么鬼——“你不觉得他们这发展，很像恋爱小说里的情节吗？”

房灵妹子听到这话时，整个灵都傻了，好一会儿才道：“哪本恋爱小说？”

“不是特定哪本，就是那种套路……什么女的追，男的逃，女方热情、男方高冷……”杨瑾越说越觉得绝望，“根据套路，这个时候男方应该已经被打动了。”

房灵妹子：“……”

她当时还特地往门外看了看，确认方舞一不在，这才道：“你脑子被驴踢了？方舞一不是说了吗，等她把那人揪出来，是要痛揍一顿然后送去蹲号子的……”

“……女警男匪，欢喜冤家。”杨瑾抬手捂了下眼睛，“这不还是恋爱小说常见套路吗？”

房灵妹子：“…………”

看杨瑾忧心忧得那么一本正经，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能转头就把这事捅给了方舞一。

方舞一听到杨瑾的话时，也傻了。

她微微张大嘴，用了比房灵妹子更久的时间才找回自己声音：“他脑子被驴踢了？我不是说了，等我把那人揪出来，是要痛揍一顿再送去蹲号子的……”

“我原话和他说了。”房灵妹子面无表情地出卖着杨瑾，“可他说欢喜冤家也是恋爱小说常见套路之一。”

方舞一：“……”

神特么地欢喜冤家。我拿头给你当冤家。

方舞一忍无可忍，当场就发消息给林芳丽。

方舞一：【五分钟内，我要你手上所有关于霸总脱敏……不，是恋爱脱敏互助小组的资料。】

林芳丽：【……？】

因为这几天快穿中心新人班刚刚大考结束，补习班里的学生们正各自奔赴工作岗位，除了少数想要重刷高分的，暂时没人有补课的需求，林芳丽也减少了来方舞一这边的频率。

然而在接到方舞一信息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给了回复，并迅速地满足了方舞一的需求——尽管那条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让她一脑袋问号。

快穿中心的霸总脱敏班，确实是已经解散了，被男德班取而代之。但恋爱脱敏班是还在运行的。她推了几个自己相熟的老师名字给方舞一，信誓旦旦，如果她真有需要，自己可以立即为杨瑾安排，给他争取一个旁听名额。

方舞一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将人给送进男德班去，再一看那些给推过来的老师名字，都是些认识但不太想打交道的，想想还是算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林芳丽热情过头，还以为方舞一是不好意思，自己作主联系了一个老师，告知了一下方舞一的情况，试图说服他给杨瑾单独授课。

顺便还给了方舞一的补习班地址。

……以上，就是方舞一今天在课堂上突然看到个熟面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