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曲的旋律在房间里悠扬回荡,方舞一瞪着那盒子看了两分钟，认输地做出了放弃的手势，跟着便收拾了一下,径自上床睡觉了。

不说就不说咯,反正她本来也不是很想知道。

而且对于她看得顺眼的人,她也向来不会强人所难。

方舞一安心躺在了床上，倒是杨瑾自己,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还主动问了问她需不需要听别的歌。

方舞一歌倒是不太想听,索性点了个相声,戴着蓝牙耳机,边听边睡,梦里看到个杨瑾，穿着大马褂,拿着惊堂木，两条胳膊上像小仙女似地缠着飘飘的半透明丝带，头上还扬着两个软软的触角,画风那叫一个混搭且怪异。

搞得第二天醒来的方舞一怔了很久，一时都搞不明白，那到底算不算是个噩梦。

第二天，时间正常走动，顺利到了八月八日。

方舞一醒得早，出去逛了圈,买回了两个包子当早饭,回来时正看到小陶和糖糖前后脚出门，再看屋外，陈皓的电瓶车和老杨的汽车也全都不在了,看样子应都是上班去了。

安娜昨晚压根没有回来，徐鲵的房门一直关着，也不见她出门，也不知还在不在屋里。

不论怎样，这对方舞一来说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昨天的推论让她产生了一些想法，而现在正是验证她想法的时候——但现在，她还需要一个方便她在各个房间里来去的东西。

方舞一坐在桌前，谨慎地翻开面前的本子。里面正是她昨天所见的，关于置换标记法子的记录。

这法子说难不难，需要一些仪式还有口诀什么的，反正对方舞一来说很小儿科。不然也不至于看一遍就记下来。

置换标记——字面意义，就是将一个人的时间标记转移到另一个手上。这个法子有两个特点，一是可以反复使用，不限次数，二是在完成转移后，标记携带者的死亡次数会重头开始计算。

举个例子，假如每个标记携带者可死亡的次数一共是五次。a是标记携带者，且已经死了四次，还差一次就要完全消失。这时候他把标记转移给b，则b的死亡次数仍是五次。

之后b可以再将标记置换给a，a拿回标记后，所剩的死亡次数又重新开始计算，依旧是五次。

理论上来说，只要有两个人肯互相配合，他们基本就能达成he结局，谁都不会因为耗尽死亡次数而消失。

如果徐鲵当时真的有找到这个方法的话，她一定会将这和自己最亲密的男朋友分享，方舞一对此毫不怀疑。

只是从结果来看，他们显然是没找到这个方法的正确打开方式。

真是可惜了……方舞一一边在内心摇着头，一边拿出手机，开始给安娜发消息。

【你好，有空聊聊吗？】

【关于你手上的那个标记，我或许有个能救你的方法。】

“你……再说一遍？”

两个小时后，餐厅包厢内。

安娜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找到了能置换标记的方法，而且……”

“而且我愿意和你换。”方舞一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海鲜粥，气定神闲。

坐在对面的安娜明显没她那么淡定。她惊疑不定地望着方舞一，好一会儿才艰难道：“……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我也需要。”方舞一语气坦然，“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并不是在救你，我们只是在各取所需。”

“但……从结果上来看，你这就是在救我呀？”安娜看上去还很混乱，“那我该付出……不，不对，你为什么要那个标记？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万一、万一你出事……”

“放心。我敢问你要，就证明我有那个资本。”方舞一喝了口茶，“至于目的……你可以理解为，我在努力自救吧。”

安娜：“……啊？”

“我现在和你一样，都被困在这出租屋里，不是吗？如果这荒谬的时间规则不结束，我们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你想过这事没有？”

方舞一轻敲着桌面，望着陷入思索的安娜，微微勾了勾唇角：“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只是苟活。杀人或是被杀，人性和性命，总要丢掉一个——难道你真像活得像老杨一样？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一辈子被困在一间出租屋里，当没有感情的畜生？”

“反正我是不能接受。”

“……”安娜迟疑地抬眸，看向方舞一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揣测，“你的意思是……”

“与其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如放手一搏。”方舞一肯定道，“实话告诉你，我正在研究打破这租屋规则的方法，现在已有了些眉目。为了进一步探索下去，我需要一个时间标记。”

这是实话。没有标记，她就无法探索租屋内的隐藏通道，以及另一个空间里的大部分区域——而方舞一的直觉告诉她，那些地方，或许会有很重要的线索出现。

安娜：“……”

她握着自己的手腕，又过片刻，才低声道：“你有多大把握？”

“五五开吧。”方舞一张口就来。

当然，她也清楚，她现在报什么数字都一样——安娜已经被她给说动了。

光是要到标记，还不够。为了尽可能发挥这个标记的作用，她还需要安娜的配合。

这才是她方才讲了那么多的原因。未来，这是比眼前的苟且更能打动人的东西。

果然，跟着就见安娜深吸了一口气：“那、那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算是有吧。”方舞一笑了下，“我希望你接下去的行动，能够和我达成一致，我们互为掩护。”

“哦对，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一台电脑。”

事实上，不仅是电脑——方舞一顺口还问她要了个赛车玩具。

这是出门前杨瑾要的，说需要这么个东西。方舞一想想昨天也确实挺麻烦他的，就一口应了下来，就当是给他的回礼了。

这会儿正好有机会，她干脆就把杨瑾礼物的成本转嫁过去了……果然人只要脸皮厚点，就能活得很轻松。

安娜现在对她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自然全都应了下来，吃完饭就带着方舞一去了趟商城。方舞一心安理得地选了最贵的笔记本电脑和（据说）跑得最快的小赛车，抱着两个大盒子，心满意足。

……就是不知安娜到底误会了什么，不仅给买了小赛车，还自说自话地给打包了一架超豪华的迷你直升机和一架无人机。还好她是开车出来的，不然方舞一还真不好拿。

至于方舞一嘛，本来还想意思意思地推拒一下的，不过看安娜钱都付了，想想自己拒绝她心里怕反而要不安，就都给收下了。

“你其实只是自己想要吧。”系统冷静地戳破了她的伪装，“看到那无人机的时候，你眼睛都直了。”

方舞一目不斜视地扯了下自己的耳坠，只当没听见这家伙再哔哔。

在回去的路上，她还顺便打听了下房东的事——毫无疑问，这个人在这起事件中，必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关于他，她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甚至连这个“房东”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确定。

而安娜，显然也没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她说房东那个号其实已经共用很久了，只要是想要招新人的租客，都可以登录使用那个号，至于这号真正的主人，她实际也没有见过。

“但你们住进来，总要先签合同的不是吗？”方舞一问道，“签合同总要有房东的身份信息吗？”

“老租客会冒充二房东和人签合同的。”安娜答道，“再加上这地方的房租很便宜……有些租客就不会那么讲究。”

像她当时就是，刚刚毕业的穷学生一个，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哪懂什么签合同不能和二房东签之类的防坑干货。

而且，据说登录房东账号后，还可以在他的私人朋友圈里看到一个邮箱。里面有一些关于这租屋的书面资料，足够糊弄一下人了。

“私人朋友圈？”方舞一神情微变，“嘶……我傻了，居然没想到这个！”

她当时粗略翻过房东的账号，见其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便暂时放弃了探索；没想到原来要在登录账号之后，才能看到他朋友圈里东西！

“嗯。不过他朋友圈里其实也没什么。除开那些资料，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了。”安娜一边开车一边道，“我也曾出于好奇登过那个账号，觉得那些图实在太诡异，就赶紧关掉了。”

“什么样的图？”方舞一好奇道。

“就是圈。各种各样的圈，有的圈里还有很大的点，像眼睛一样……”安娜凭着记忆描述道，“我不知道这些图是做什么的，老杨他们倒是研究过。还有海潮……不过他应该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方舞一：“你怎么知道？”

“偶然看到的。”安娜耸了耸肩，“我有一次加班回来，正好看到海潮蹲在门口看手机，手机上就是那些图。他看上去很激动，嘴里还咕咕哝哝的，一直在骂脏话。”

“脏话？”方舞一蹙了蹙眉，“他骂谁啊？”

“不知道。大概就是在骂房东吧。”安娜道，“我只听见他说猪啊什么的。不过那晚我太困了，没怎么管就离开了。”

“……那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方舞一思索片刻，又问道，“徐鲵已经变成标记携带者了吗？”

“嗯……嗯，对。”安娜思索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那时候徐鲵身上的标记已经存在好久了。”

“也就是说，她那时已经被杀了不止一次……”方舞一喃喃着，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情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儿，车开进了小区。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一同回到了出租屋内。

方舞一径自回到了自己屋内，而安娜，则也回了她的房间——今天恰好是工作日，白天的时候只有方舞一和徐鲵在屋里，对她来说，相对比较安全。所以她特意调了休，打算趁着中午回到租屋睡上一会儿。这样她今晚就不必再回来了。

这对方舞一来说也是个好事。安娜在人前出现得频率越少，就意味着她手上新得的标记，可以隐瞒地越久。

她回到自己房间，却没急着先试用自己新得的标记，而是先打开手机，尝试着登录了房东的公共账号——还好，这时候正好没有别的人在使用，她非常顺利地就登了上去。

她立刻翻起了这个账号的朋友圈。就像安娜说得一样，这个账号下不是没有东西，而是将所有的内容都调成了仅自己可见。

朋友圈的第一条就是供人提取各种资料的公共邮箱，下方则是整片整片的刺目红色——那是一列又一列的九宫格图片，每个图片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红圈图案，看上去十分相似，实际排列又各不相同。

这样附有九宫格图片的朋友圈，一共有九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文字说明。

这应该就是安娜所说的“奇怪的图片”了。

方舞一点开其中一张，细细观察起来。只见这其中的红圈，实际和她在异空间中看见过的又不一样——它们大多不是封闭的圆，都是有着或大或小的开口，每个开口的朝向还不太一致，有些圆圈里，还伴着硕大的红点……

“……原来如此，是这么个‘猪’啊！”方舞一研究了一会儿，忽然低低叫了出来。

系统和杨瑾闻言俱是一怔。杨瑾没跟着一起出门，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系统自觉占到优势，当即十分熟稔地发问：“你知道海潮当时是什么情况了？”

“嗯。”方舞一完全没领会到它隐晦的得意，只淡定地点了点头，将手机摊在了桌面上，“安娜说他当时是气得骂人，实际不是的。他激动，只是因为他看出了图片的玄机——这些图案，实际是密码。”

系统：“……啊？

另一边，杨瑾也反应过来了：“‘猪’？‘密码’？难道是，猪圈密码？”

“就是那个。”方舞一赞许地拍了拍杨瑾的小机壳子，跟着便拿出了纸笔，一边解着密码一边解释道，“‘猪圈密码’，也叫‘共济会密码’，是一种很古早的替代式密码。简单来说，就是利用符号来代替指定字母，破解时只要再把字母代回去就是了。”

她打开新到手的笔记本电脑，搜索了一下猪圈密码，打开其中某个科普解读的页面。

“你看，传统的猪圈密码，基本就是用特定的格子符号和点来指代字母的对吧？用的基本都是直线——你再对照这个图片看看？”

系统看看网页上的科普页面，再看看手机上的图案，也明白过来了：“这里只是把直线换成了曲线。”

“没错。”方舞一点点头，将注意力又转回了面前的纸张上，“所以说，这个密码其实不难，只要能联想到猪圈密码，基本就稳了……”

问题是，这个密码里面，到底掩藏着什么呢？

海潮当时发现了这个密码，他又利用自己的发现，做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方舞一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她以次将所有图片上的猪圈密码都解了出来，得到了几段用汉语拼音组成的话。

——【diyigejiekaizhederenkeyidedaotebiedebangzhu】

“第一个解开这密码的人可以得到特别的帮助。”

——【nijianghuodelianxizhenzhengfangdongbingxiangtatichuyigewentidejihuitaiyouqipianhuojujuehuidanidequanli】

“你将获得联系真正房东并向他提出一个问题的机会。他没有欺骗或拒绝回答你的权利”

——【fangdongdiergelianxihao：sweethouse2033】

“房东第二个联系号：小甜屋2033……”

方舞一：“……”

“那个，杨瑾啊。”她忍不住打断了正专注做着翻译工作的伪智能ai，“我觉得最后那个账号应该是不用翻译的。”

杨瑾懵了一下，呆呆哦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

“没事没事，这么叫叫还挺可爱。”方舞一不以为意地说着，拿起手机，试着将那个“小甜屋”加到通讯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