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使风俗淳

天津电视塔号称是世界第四高塔，一个人花50元钱可乘电梯到达257米处，旋转一周，鸟瞰天津城。我尝以为这是初到天津的人最可看的一个景点，然而我每一次陪朋友们登塔，总要脸红耳热地碰上一点小不愉快。第一次是陪几位外国朋友，出了电梯要进入最高的旋转厅的时候，把门的三个小姐和一个领班模样的男人在嘻嘻哈哈地算账。他们可能是交接班，也可能是打赌看看到底收了多少张门票，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应该成为阻止客人登塔的理由。他们偏偏就是这样做的，自己的游戏不做完不让客人进。看来他们的账是算了有好一阵子了，门口前拥挤着一堆游客，吵吵嚷嚷，意见很大，把登高一望的兴致全破坏了。最近又陪朋友去登塔，尽管是星期六，塔里游客却很少，最高的旋转厅里空空荡荡的，我想出现这种结果是不奇怪的。游客少了，厅里并不清洁，用来向外观望的玻璃窗上布满污泥和灰尘，以至于登高了却难以了然一望。最脏的还是桌子，上面有纸屑，食物碎渣，以及洒了饮料留下的印迹。几个小姐闲来无事埤凑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着她们永远也说不完的悄悄话。我知道以前买到最高层票的游客，会得到免费赠送的一杯饮料，现在不送了要自己买，于是喊来小姐请各位朋友报出自己想要的饮料名称。小姐不回身去端饮料，却要先收钱，唯恐我们喝完饮料不给钱能从塔上跳下去。我深知“天塔”内管理之差，服务人员素质之低，别惹闲气，老老实实地先付了费。小姐拿、来饮料，不管分发，只笼统地往桌子上一放，更可怕的是把、吸管也顺手丢在脏兮兮的桌子上。外地来的朋友们大眼瞪小眼，谁还敢再用郎已经沽染上纸屑、碎渣的吸管呢？

花50元为了登高一望价格可不低，“世界第四高塔”无论如何总不能说是“低级游览场所”，为什么管理水平和服务质量没有能水涨船高，反而是水落石出呢？其实细想一下，又何止是一个“天塔”！有多少部门、多少单位，是低级管高级，到头来是低级没有提高，高级降为低级。人畋了事，人毁了风景。

同来的朋友中有一位是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中国公司的高级雇员，讲了一种非常普通又耐人咀嚼的现象通用汽车中国公司的清洁工都是从农村招来的，很快，在社会公德方面这些清洁工都变得不知不觉地文雅和有礼貌，只要她们认为自己的工作骚扰了你都会说一声“对不起”或“谢谢”；公司里绝大多数雇员是美国人，当清洁工到他们的台子跟前收集垃圾袋的时候，那些美国人也同样会道声“谢谢”。这就叫蓬生麻中，不扶而直。我毫不怀疑，如果“天塔”的服务小姐到通用公司去当清洁工，不出三个月，也会变得文雅和有礼貌。正如她们去麦当劳吃快餐，吃完后也会自己把盘子送到垃圾筒前一样。

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非人之天性，乃积靡使然。关键是要求，是风气。风气迁染民志，关乎盛衰。从一定意义上说，一个人的立身成败在于所染，一个民族的立国成败在于风气。天下没有不可改变的风气，懿德茂行，可以励俗。中国人又何必非要借助西方文化来改变自己的风俗呢？杜甫有歌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199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