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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的声音。
还有柔和的海浪声,潮起又潮落。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成一片。最初,我只能看到眼前数不清的沙粒,潮湿、呈深褐色、混合着颜色稍浅一些的小石子。渐渐的,我看到了海水冲刷上来时泛起的白色泡沫,细腻洁白得不可思议。
远处,与海面相接的天空是钢铁的颜色。我分辨不出现在是究竟是黎明将至,还是夜色初临。
尽管身体酸痛,沉重得犹如沙袋,但我还是□□着缓缓坐起来。我的眼皮感觉很不对劲,似乎比平时肿了好几倍,正沉甸甸地垂在眼睑上方。我的嘴巴干涩,舌头像是死蛇一样躺在口腔中,喉咙则像着了火似的,并且还被塞了一把刀片。
我浑身湿透、沾满泥沙,连靴子里灌满了水。救生衣则像碎片似的挂在我身上,已经被暴风雨中的海水搅得稀烂。
“操,怎么搞的。”我晕头转向地嘟哝,每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都费了老大力气,“托尼?”
吃力地转过头,在我左边,大海正昼夜不歇地涌起又落下。我的右边则是银灰色的沙滩,通向一面高耸的峭壁。我再次眨眨眼,逐渐从眼前这片没头没尾、不着边际的景色中领悟出发生了什么。
那场暴风雨。
我的心猛地一紧,哦,上帝,哦上帝求你了。
“托、咳……托尼!”我大喊着跌跌撞撞爬起来,四下扫视,惊慌失措,“托尼?!”
无人应答,只有海鸥,和该死的海浪声。我拖着脚步向海水中跑了几步,高喊托尼的名字,仓皇四顾。海浪直冲到我的大腿,像巨人的手一样把我往岸上推。
“托尼!”我在某块石头上绊了一下,差点扑进水里。面前,海水已经高至胸口。我喘着粗气,犹豫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顺着海滩的方向跑起来。
“托尼,”我大吼,“回答我!听得到吗?拜托回答我!”
没有人,只有这片死气沉沉的海滩,以及嶙峋的怪石,在沙粒与海水中间突兀地冒出来。水花不断被我踢起,又踩在脚下。我徒劳地搜寻着托尼的身影,并不时怀着恐惧地心情望向海面。
在脑海深处,我能看到某种漂浮的东西。这一幕每隔一阵就会引发我的恐慌,让我不得不站在原地,低头弯腰大口喘气。
“托尼!”
也不知这样搜寻了多久,我浑身酸痛,头颅像是被钳子夹着探进火炉里的煤块一样,但天色看起来仍然未变。既不是黑夜,也不是白天。
我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我才是那个被冲下船的人。就算托尼不在这儿,他也可能是被冲到别的地方了,毕竟那是一场天杀的暴风雨。我只需要……
“妈的,我只需要找他。”我自言自语,然后深深吸气,“所以没事的,别再犯傻了”。
但就在这时,我看到海面上有什么漂浮的东西,大约就在一两百码外,被海浪冲起又落下,由于距离太远,我只能看到隐约的黑色。
没有橙色。但仍有那么一会儿,我只觉脚下出现了一个黑洞,要把我整个吞噬。等我眼前的黑雾散去,我正踉跄着跪倒在海水中,因为窒息而痉挛着。
那不可能是托尼,我心想,挣扎着站起来,大步朝那里走去,然后改走为跑。等跑到海水太深的地方,我就开始游,拼命地游。
冰冷的海浪溅起,灌进我的耳朵里,刺痛我的眼球。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疲惫:手臂就像挂在树枝上的面团一样,仿佛上面的肉随时可能从骨头上甩下来,两只靴子也像石块一样沉沉地拖着我。
,应该先脱鞋的,我模糊地想,但心中只有一片麻木。
我拼尽全力朝那团黑影游去,在海浪中拼命睁大眼睛,想要辨别出那晦涩的形状。
——是背包。那个起起落落,之前被我看作手臂一样的东西其实是背包上的背带。
我发出嘶哑的呻|吟声,再划动两次手臂,终于抓到了那根背带,拼命往我这边拉过来。一开始,这东西沉得要命,但我终于还是把它拖过来了。
但就只是两个背包而已。
“托尼!”我呆呆地看着背包,然后放声高喊,“如果你计划给我个惊喜,现在就是出现的最好时刻了!”
没有人出现,也没有惊喜。我的胸腔像是一个不断缩小的房间,马上就要把我的心脏挤爆了。
“该死。”我喃喃地说,急促地喘息着,用力眨掉眼睛里的水,“托尼,你该死的到底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