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吗？”叶止云看着周晓道。

“什么？”周晓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弄懵了，不远处艾伦依旧将脑袋抵在玻璃上，吃吃地看着外面不断靠近又远离的小行星。

“你心里想见的人，刚才都见到了。”

周晓仔细一想，确实如此，百余颗星星漂浮在夜空中，怎么那么巧，他目之所及，都是内心想要一窥究竟的人呢？

“现在，你是一个观测者，在你的意念产生的那一瞬间，波函数已经坍缩，从与当下所有小行星相遇的不确定状态变成了唯一的确定状态。”

周晓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不久前叶止云对他的考验，那种被量子力学多世界理论支配的恐惧，让他忽略了少将大人的美貌与迷人的脚踝。他现在只想问眼前的人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确定自己与所在世界均为真实之三大灵魂拷问，人世间科学与哲学交汇的至高难题！

“不，少将大人，多世界奇遇记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周晓说话的时候，嘴唇不住发颤，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但是这一刻，连跟叶止云同在一颗小行星上，以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意味深长。

叶止云的沉默让他几近崩溃，直到五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仅仅是少将跟他开的一个小玩笑。

目前的科技水平应该尚未达到这样的境地，他们离量子传输技术还有十万八千里，更何况对客观世界中波函数坍缩的掌控。看到他的表情放松一些后，叶止云忽然没憋住，嘴角微微弯了弯。

周晓有些生气，但是不能发作，他今早刚得知如果那个任务失败，他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九死一生才与叶止云同坐在这里，但是对方却用这件事来戏弄他。

就在少将为周晓展示控制星体顺位的隐藏面板时，周晓的眼睛红了。

少将盯着周晓的眼睛，随后嘴边的那抹笑更加放肆，他轻轻按下了切换键，和尚再次远离，飘来了一颗如火球般灼烈耀目的恒星。

全场仅此一颗，阴阳眼在里面。

这是最与众不同的星星，内部氤氲着微弱的淡黄色暖光，却听不到一丝声音，所有人都在沉睡，他们或趴伏在桌上，或仰面倚靠在座上，甚至有人侧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这是食物中毒了？我们得赶紧进去救人。”不过片刻，周晓就忘了与少将先生之间的嫌隙，他和艾伦一道贴在球壁玻璃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临近的那颗星星看。

“你看仔细了，他们把定位器关闭了，紧急联络系统也被切断，这不是食物中毒，更不是意外。”叶止云气定神闲地朝周晓解释。

“那是什么？”

“他们在聚众吸毒。”

“？”周晓一脸茫然，他无法理解叶止云的话，某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听过鸦片吗？”

“哎？我在历史书里见到过。”不知道为什么，周晓脑海里联想到中古店里琳琅满目的旧物，他曾经去那儿送过东西，还真看到过一只鎏金景泰蓝烟膏盒。

“他们现在吸食的是精神鸦片。”

“……”周晓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叶止云。

“据我所知，这是在地下非常流行的沉浸式游戏，但是在这里，它是被明令禁止的。”少将似笑非笑地望着周晓，顿了顿又继续道，“只需要一块芯片，你就可以完全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不再做个无能为力的失败者。”

周晓想起在地下见到的景象，人们开启虹膜上的vr装置，然后在游戏中醉生梦死，就连博光，似乎最后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上面。做一颗缸中之脑，可能真的比在人间苦苦挣扎来的轻松惬意。

“他们……最终会怎么样？”

“越陷越深，直到彻底告别现实世界。”

周晓悚然一惊，不可自抑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醍醐灌顶的钟声响起，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半了，宴会进入第二趴。

恒星中的人们迅速醒来，他们取出晶片，接上紧急联络系统，重启定位器，穿戴整理好衣物，一个个又即刻恢复了从容优雅的姿态，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

百余颗星星的通道同时打开，今晚的夜空更加璀璨，舞会、桥牌、沙龙、品酒……舰队成员们的交际开始了。

充当侍应生的高个子机器人向全场派发了筹码，每人100万元。当周晓接过筹码的时候，艾伦也仰着脑袋掌心向上，可怜巴巴地望住比它高了足足一倍的铁家伙。

“艾伦，不要这样。”周晓把自己的筹码给了他的小朋友，顺道对机器人说了句抱歉。

每次晚宴的第二趴总有一个主题，今晚是复古的棋牌类游戏，在场每个人都分得了筹码，游戏过后全部收回。12点之前，赢得最多筹码的6组人，将进入最终争霸赛，重新分配筹码，最后摘得桂冠的人，可以要求在场任意一个人实现他一个愿望，多荒唐都可以。

“每组不能超过2个人，我们必须组队才能赢。”

“？”周晓一脸茫然看向林小川，“但是我并不想赢啊。”

艾伦眨巴眼睛看着他们俩，林小川来回踱了两步，忽地把周晓按进沙发座里：

“你尽管休息，剩下的交给我，这总成了吧。”

艾伦迟钝而缓慢地带着周晓给它的筹码，跟随林小川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周晓向四周望去，尽管每个人手上都有了筹码，但是许多人并没有参与其中，四周聊天交际的人比比皆是，大厅边上四散了许多小气泡，里头的人杯盏交错，用看戏的神情凝望着这一切。

过不了多久，林小川回来了，他给周晓展示自己的筹码，周晓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怎么可能？你……你让艾伦帮你作弊了？”

“开什么玩笑，这里的网络都被屏蔽了，况且它连牌桌都够不到！最多也就只能帮我保管筹码而已！”

周晓看到机器人侍应生举着“欢迎借贷”的广告牌到处溜达，立刻就明白了：

“你竟然借了高利贷？”

“游戏准则之内，为什么不可以？如果本金不够，我就无法在短时间内积攒一把大的，后面连决赛的门都摸不到。放心，已经全都还上了。”

周晓观察了几次，发现林小川并非贸然行动，他总是在庄家大赚一笔之后上前，个别时候情况不够明朗，他会撺掇别人按他的意思投石问路。

“他的数学和逻辑比我想象中好得多。”周晓正在感叹的当口，林小川又赢了一把，这次他的所有筹码翻了10倍。

正在棋牌桌一侧的林小川，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大厅二楼的转角处一袭裙角飘扬，二楼有一段木栅栏，他的目光随着那舞动飘逸的裙角游走过栅栏，在尽头看到了少将的脸。

少将与长裙的主人在谈事情，还能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