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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倪(2 / 2)

载沣听了也低着头淡笑,他还记得从前载潋执意要留在西山为阿玛守孝时,载涛气得一连几个月都不和载潋说话的情景,这会儿更怕他再担心起载潋来,便也缓和道,“七弟,你刚才留下来陪大额娘说话儿,我们便想着等等你一块儿回去,我们仨刚也才只是闲叙而已。”

载潋也忙应和道,“是的啊哥哥!我们能说什么你不知道的事儿呢,我们四个人里头,就属你最聪明了!什么事儿都是你最先一眼看穿了!谁还敢瞒你呢?”

载涛瞧见载潋和自己说笑,想着载潋也有许久都没在家里团圆过了,便走到她跟前儿去掐了掐她圆乎乎的脸蛋儿,笑道,“你个鬼机灵的丫头,你这是夸我呢吗,分明是嫌我平时管得太多了吧!”

载潋感觉脸上痒痒得厉害,不禁“呵呵”地同着载涛笑,她推开眼前的载涛,往回大步跑,边跑边乐呵道,“从今后我就只守着额娘和哥哥们!哪儿都不去啦!”

载涛本是高兴听到载潋这样说的,因为她终于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了,终于要与皇上保持距离,可他却感觉心里酸涩得厉害,因为他明明看得出载潋爱慕皇上爱慕得紧,却逼迫自己笑着说出“不再见面”,这对于她而言是一种多么大的残忍啊。

可载涛却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毕竟这是他们兄妹四人久别后团圆的第一个夜晚,他还有许多令他欣喜的事情要想,那些还未发生的,就让它暂时都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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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已深了,可载湉独自在养心殿却仍未入睡,他背对着身后的窗户,只感觉窗外席卷肆虐的冷风都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让他感觉更加冷了。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他听着窗外深夜大雪肆虐的风声,却难以自控地想到白天他故意冷落载潋,让她在景仁宫跪在大雪里的场景。

载湉忍不住转过身去,狠狠将身后的窗推开,他瞬时感觉自己就被窗外的冷风吞噬了,他感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冷得发痛,他难以想象载潋跪在积雪上不能起身时该是什么样的感受,他此时无比痛恨自己的脾气,为什么总用伤害来表达自己的在乎呢。

养心殿巡夜的太监王商提着一盏昏黄色的灯笼,从殿外厚厚的一层积雪上缓缓走了过来,他略抬了抬手里的灯笼,想要照亮自己面前的一块空地,却突然发现养心殿寝宫的窗户此时竟然大敞着,凛冽的寒风敲打在窗臼上发出一阵阵狂响,王商再定睛仔细一瞧,竟发现皇上居然还坐在窗下。

王商惊得连连退了两步,脚踩在养心殿寝宫外湿滑的台阶上险些摔倒,他却来不及顾自己,只顾着开口问道,“奴才的万岁爷诶!这大冷的天儿,您怎么敞着个窗户跟这儿坐着呢!您怎么还没安置下呢?”

载湉垂眸望着窗外提着灯笼又蹙着眉头的王商,回过头去从身下的榻上跳起来,一路从寝宫内跑了出来,直到跑到了王商的跟前儿便一把将他手里的灯笼抢了过来,从他身旁疾步走过道,“朕要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

载湉没有传御寒的斗篷,此刻就任由雪花都落在自己的肩头,一点一点地将衣裳都打湿了,他一路不受控制地向前狂奔,直到到达了他想去的地方,他才终于停下脚步。

他抬头望着头顶的“景仁宫”三字,就感觉自己的心如被撕碎了一样疼,他并非无故心疼有错在先的珍嫔,而是想到了载潋就是在这里跪在茫茫一片大雪里,他却还故意在她面前表演与珍嫔的恩爱种种。

今日在畅音阁他才看清载潋的真心,原来无论任他嬉笑怒骂、还是或喜或嗔,载潋都是那个不会弃他而去的人。可他却亲手将载潋推远了,让她受了委屈,也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载湉正想着白天里发生的事儿,此时站在冷风里才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心里也才舒服了一些。他轻声叹着气,退了两步想要离开景仁宫,却突然看见身后的宫墙根里蹲着个身形纤细的人,正躲在黑暗里往宫墙角的渠沟里倒自己手里的东西。

载湉见那人行迹可疑,且又瞧着眼生,并不像是珍嫔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便亲自上前去在他身后吼了句,“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呢!”

那人竟被突然而来的吼声吓得坐倒在地,在地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退了好几步,才敢转过头来看眼前的人是谁,载湉将手里的灯笼放低了,那人从雪地里爬起身来,借着载湉手里灯笼的光亮看了看载湉的眉眼,谁知那人竟毫无察觉地只道了一句,“你又是谁?哪儿跑出来的来管我了!”

载湉心里更觉得奇怪,若是宫中的人又怎么会不认得自己,可他却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他想今日没有人跟着自己,便只淡淡道,“东长街上巡夜的,瞧见你这儿鬼鬼祟祟的,才来问问。”

那人一听眼前的人只是宫中巡夜的太监,便瞬时站直了腰,趾高气扬道,“那我告诉你!我是醇王府上的人,我这是给我们格格办事儿,我劝你还是少多管闲事了!”

载湉一听“醇王府”三字,只感觉心头猛然一阵颤动,又听见他说是为载潋办事,更不禁生了疑。载湉定睛去瞧眼前的人,竟真的感觉越看越眼熟起来,他曾在载潋身边见过这个小厮,偶尔听到载潋喊他“阿晋”。

载湉不知道为什么宫门都已下钥了,他却还留在宫中,竟还声称是为载潋办事,此时更加疑惑道,“为你们格格办事儿?是不是醇王府上三格格载潋?”

那小厮只不屑道,“一看就是不得上边儿宠的奴才,连我们府上就一位格格都不知道?!”

载湉只轻笑,道,“倒是我糊涂了,你既然是为三格格办事儿,怎么还没回府去?三格格都已经回府了,你到底是不是在给三格格办事儿啊,别是胡说罢!”

那小厮跺着脚解释道,“当然是了!我们格格虽然出宫了,却跟我说有东西落在珍主子宫里了,叫我特地回来取一趟的!你可不要平白无故冤枉人!”

载湉轻笑着安抚他的情绪,继续套问他的话道,“那你东西找到了吗?在这儿墙根儿里做什么呢?你若是没找到,我倒同你一块儿给三格格找找啊!”

谁知那小厮却突然警惕起来,退后了两步,脚下踩着的积雪连连作响,他谨慎道,“一些格格不用了的东西倒掉而已。”载湉还想要再多问些什么,那小厮却不再停留,忙怀揣着自己手里方才拿着的那只碗一路跑远了。

载湉心里仍有疑,却不好再追问下去,若是再继续追问,他只怕小厮发现了破绽,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后更不交代实话。

如今尚风平浪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载湉只希望小厮真的只是来为载潋找落下的东西的,也真的只是倒掉载潋不用的东西而已。

载湉用脚踢了踢方才小厮倒掉碗里东西的积雪,只见下面有一层细碎的墨色粉末,此时已与积雪融在一起,无法再用手捻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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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三个月里,载潋果真再也没有进过宫,也再没有像从前一样心心念念只想着皇上一人了,载涛想,载潋果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还是只是学会隐藏自己的心事了。

可无论怎样,这三个月过得无比平静,谁都不必再为载潋而担心,也不必再担心她的离去,醇王府内的和平安然的春天也仿佛渐渐回暖了。

京城的春天总是格外的短,年末的冬天才过去不久,柳树便抽了新芽,太平湖面的冰解了冻,时节便要渐渐入夏了。

自从颐和园工程竣工,皇上太后尚未亲自临幸巡视,眼见着太后的六旬万寿就在眼前,京城的气候也逐渐回暖,便有人奏请了请皇帝、太后临幸巡视颐和园的提议,此议正得太后欢心,皇上便也准了其奏,预备下月初二日陪伴太后巡幸已经竣工的颐和园。

太后因想是颐和园工程竣工后第一次合宫临幸,便也邀了各王府上下一同前去赏玩,世人都传说颐和园内风光绝美,就连江南山水也不能媲美,却不曾有人真正目睹过其中景色,就连太后皇上尚都是第一次,所以各王府上下都无比期盼下月初二的到来,也都无比感恩戴德太后此次的恩裳。

消息传到醇亲王府的时候,连带着平时不甚皱眉烦忧的载涛都不进跟着蹙了一下眉,待传旨太监走了以后他才对身边的载沣和载洵道了一句,“能进园子里去看看自然是好,毕竟阿玛将生前心血都献给了颐和园工程。可是这潋儿这段时间来才刚刚不念叨着皇上了,眼下要突然相见,岂不是戳她的痛处吗?”

载洵侧着头思虑了片刻,却只开口道,“那么多王府,那么多人,还有老佛爷和万岁爷身边儿那么多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呢!到那天了,肯定热热闹闹的,咱都不见得能瞧见皇上呢!怎么潋儿就一准儿能瞧见了呢?我看你别担心得太多了才是。”

载沣尚没有说话,载潋便一个人从自己院里走到了兄长们方才听旨的暖阁里来,她坐在暖阁侧边的茶案后边也不说话,只是自己端起壶来倒了杯热气腾腾的龙井,闷着盖子放了一会儿后便端起杯子来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今儿这茶味道不错。”

载沣还不知道怎么跟载潋开口,载潋便笑呵呵地自己先开口了道,“哥哥们别为难了,瞧这脸色一个两个的,都难看成什么样儿了?我没事儿,能进园子里去瞧瞧还能不高兴么?怎么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哥哥们倒是先为我发起愁来了!”

载洵一听此话便乐出声儿来道,“我就说我妹妹最洒脱了,哪儿会管那么多闲事儿呢!这样最好了,到时候跟着哥哥们进园子里去瞧瞧!咱们倒也看看,那江南山水都媲美不了的风景得是什么样儿!”

载沣和载涛心里仍感觉不安担心,见了载潋如此模样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便只得默默地不再作声了。

初二日到了的时候,才是寅时,载潋便已起身梳妆打理完毕了,窗外的天仍是黑漆漆的,偶尔才能听到些细碎的声响,像是府外头太平湖畔上栖息的几只绿头鸭在叫。

载潋今日穿了身素白色的旗装,上头以金丝刺绣着云纹玉兰和海棠的样子,外头只套了件湖蓝色的坎肩儿,李妈妈给载潋梳了个小巧的两把头,发鬓上只戴了两支细软的珠花,耳边缀了一串轻巧的银蝶步摇。

载潋出了暖阁去找自己的哥哥们时,发现哥哥们也早已准备完毕了,周身齐整地站在府门内等着小厮们去马房里牵了马匹、套了马车过来。

载潋鲜少见载沣穿亲王的朝服,今日瞧见不禁笑他道,“哥哥穿上这身朝服,竟显得老了十岁!”载涛一听载潋此话,也不禁跟着载潋偷偷笑,附在载潋耳边低声道,“你可别笑话他,要是他气急了一会儿又要骂咱们!”

载沣眼瞧着他们笑话自己,嘴上却不说话,心里只想,当真是这身衣裳让自己老了十岁,很多从前都不能懂的道理,竟都在穿上这身衣服后的一夜之间里全都明白了!

王府里的阿升和阿晋将醇王府阔气的三辆马车都套好了牵过来,头一辆上挂着个写着“醇”字的大灯笼,阿晋给马车垫好了脚蹬,阿升便转身扶着载沣上了第一辆马车。

王府里的姑姑们瞧见马车都牵来备好了,才进府去请了老福晋出来,载潋见额娘从府里出来,忙前去搭了额娘的手,替下了额娘身边两个老嬷嬷,陪着额娘上了第二辆马车,随后载洵和载涛便也跟着上了第三辆马车。

待所有都在马车里坐稳了以后,阿升才响亮地拍了拍手,亮了嗓门喊道,“时辰到!”驾车的马夫便甩开了鞭子,驾着马顺着太平湖畔一路而去了。

婉贞福晋同着载潋叙了会儿的话,便坐在马车上闭门养神,载潋掀开前面的门帘,找李妈妈要了条随身带着的薄毯子,转身替自己的额娘盖上了,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细细想一想自己的心事。

她随手掸开自己身侧的帘子,见窗外街景早已变了,自己最熟悉的太平湖畔早已远远被甩在身后了,她远远看见载泽府上的马车也行在街上,却不能放声喊一声“泽公”。

载潋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在载泽婚礼上绑了自己的小丫头熙雯,此时就坐在泽公府第二辆马车的前头,载潋一想便知,第二辆马车定是泽公福晋静荣的,她只摇了摇头,在心中轻笑静荣,竟不知她一心以为的敌人心里装着的从不是她的夫君,她连恨,都是白白恨错了人。

载潋不再去想有关于载泽的那些烦心事,此时她的周围那么安静,她才终于敢在这个时候拿出自己隐藏的心事来仔细品尝,她淡笑着从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一枚荷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来,见照片上的皇上仍旧笑得明朗,她才心满意足地会心一笑,连眼睛都要化作一道缝隙。

她用手抚摸了照片几次,感觉颜色都要被自己摸淡了,她才舍得将照片装回到荷包里,再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珍宝。

载潋望着京城街市上已经重新发芽了的杨柳,才恍然意识到,从去年的寒冬始,她已经有这么久都没有再见过皇上了,那份她小心隐藏地思念在每一个夜晚都几乎将她吞没,可白天里她又强装着微笑。

她知道自己就要再见到他了,她的心也终于又像是路边重新抽芽翻绿的杨柳一样生机盎然,可她的心也如同路边的杨柳一样,尚没有走进盛夏的生机勃勃,才刚刚抽芽泛绿的杨柳,是只要禁受一点寒冷,就仍然会随时被摧残得只剩下枝干的。

载潋略笑了笑,放下手里扯着的门帘,再不去看街上的景色,同额娘一起闭目养神,她哪里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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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了三天才写完的一章!希望大家喜欢

颐和春风就要吹到潋潋的身上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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