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大雨不止，雷声不断。

这个可怕的夜里，扶摇小镇的百姓们入夜也无法安稳睡觉。

桃李巷口，一株绿意盎然的桃树迎着狂风暴雨，像个战士般驻守在街头，狂风吹拂，吹不动枝干些许，骤雨落下，雨势也明显地变小了，好似以桃树为中心三丈以内，这里自成一方天地，万法不侵，甚是奇异。

街头，有个道士忽然出现，他一点不顾此刻的磅礴雨势，气急败坏地冲到桃树下，绕着桃树走了一圈，倏而伸脚狂踢桃树，一边踢一边吼道：“吕春秋，滚出来！给贫道滚出来！”

桃树依旧，无人回应。

“奶奶的——”道士难得爆了个粗，骂道：“吕春秋，还不给老子滚出来！再不给我一个解释，信不信贫道用三味真火烧了你这株本命桃树！”

咻！

枝干上，一抹晶莹飘然落下，风雨中，一朵粉色的桃花忽然凝形而现，飘落在半空之中，随之，一个虚幻的男子身影，蓦然出现在道士身前。

“终于肯出现了？”

算命道士收起手上的一缕三色火焰，冷笑连连，指着远处的扶摇山，骂道：“你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让贫道写那两张符箓，闯出大祸了！那死心眼的小子，竟然口呼神宵仙尊法号，道出了灵符勒令，你说，现在如何是好？”

虚幻的男子身影一言不发，平静地看向扶摇山，深邃的眼神，仿佛穿破了时空，看到了山中某处的情形，久了，他的嘴角竟勾起一丝笑纹。

“你还笑！”

道士指着对面人的鼻子，气急败坏道：“贫道告诉你，就在刚才，天枢的几个老家伙注意到了扶摇山的异样，幸好有那说书老头儿在，那老头儿及时封闭了天机，才让那几个老家伙没有察觉到这状况，你倒是说说，此事要是真被上边察觉了，是你去挨那九霄雷劫，还是贫道去挨？”

“还有，神宵仙尊若是问罪贫道，是你去帮我辩护？还是贫道一死了之？”

算命道士越说越愤慨，气得跳脚，“你把我扯下这泥潭也就罢了，还想要拉神宵仙尊下水吗？你丫就是个疯子，幸好神宵仙尊进了上清天参悟鸿蒙，不在天阙，若是仙尊查知他所修仙果，莫名其妙染上了扶摇罪地的因果，原因就是因为贫道以他之名写了道符，贫道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虚幻的男子身影微微一笑，悠悠道：“世事轮转，自有规章，你所写之符，救了那孩子一命，此番种种，无论结果如何，皆是善果，有何忧心？”

“你说得轻巧！”

算命道士当场跳了起来，气得咬牙，“你下那劳什子破棋，把此界搞得天翻地覆，本来好好地什么事也没有，被你这么一弄，以后再不复安宁，你现在胆大包天，连仙尊都敢算计，莫不成还想把整个天阙也当做你棋局中一子吗？”

“天阙何尝不是以众生为棋？”

身影缥缈的中年儒士两眼直视道士，目光平静，不起波澜。

“——”

道士一时哑口无言，烦躁地直挥手，颓丧道：“罢了，罢了，贫道也是一时疏忽了，才被你算计了这么一道。今夜苍天降怒，贫道不好上山，等雨停了，贫道就去收回符箓，免得那两个小子拿着贫道的符箓又闯大祸。”

中年儒士温和道：“那俩孩子有了你的符箓，可保一时无虞，此桩功德，对你亦有好处。”

“免了。”

道士冷笑，“你无缘无故让贫道写符赠予他们，天晓得他们在不在你的棋局之内，贫道奉命下来查寻天谴刑徒，可不想参与你的破事，你和三教神仙们定下的棋局，贫道一贯中立，你也最好别把算盘打在贫道身上。”

中年儒士沉默片刻，儒雅的脸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缓缓道：“如此，便随你吧。”

言毕，他的身影渐渐在雨中消逝。

“那个棋局……”

在中年儒士的身影即将消散之时，道士突然问道，“你——走到了哪一步？”

虚幻的身影倏而停滞了一下，随后再度消散。

“远未到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