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博学,一见这些金子上的文字,就算不知道金子的真正来历,也知道这些东西现世,会引来多少麻烦。
最后他同萧尹道:“这两箱金子,书生无用,请摄政王拿走吧,记得定要重新熔了再用。”
萧尹颔首,又道:“印山先生,萧某此来,还有件要事,是通知你。”
他说的,不是命令,但也不是请求。
白蒙一愣,“何事?”
萧尹道:“有两个地方,一是神都洛京外的翠云山,一是北溟洲的故渊河畔,先生选一处,作为书院的新址吧。”
新址?书院在白鹿山已经三十多年,连着附近几个山头当年都被沈瑜买下来了,白蒙从未想过有一日需要搬走。
白蒙瞠然,“为何?”
萧尹推开南窗,望着半轮月色下的竹林,道:“郑宁驰若渡浑河北上,有三条路可走,华阳城在东路必经之地,我已经做好决定,不守。”
白蒙大惊,“城中可有十万百姓啊!”
萧尹道:“郑宁驰不是钱之问,他打的是郑魏太子的名号,不会做出屠城这种事,今早我得到消息,他那支战无不胜的前锋,短短数日,已经扩充到了万余人了,正向潇州而去,而其主力大军,集结凤城,已达五十余万众,可谓锋芒逼人,声势浩荡,如山如海啊。”
白蒙惊得脸色都变了,“摄政王竟不能与之一战?”
萧尹负手摇头,“八月中至今四十余天,郑宁驰经三城,二十小战,五次大战,无一败绩,十万大军,顷刻增至五十万,可能他真有神明相助,郑家天命盛隆吧,萧某无法一战。”
“事违常理,必有妖异!”白蒙眉头紧皱。
萧尹转身对白蒙微然一礼。
白蒙知道再问萧尹也绝不会再多说,便只问道:“几时走?”
萧尹道:“十日。”
白蒙长叹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这小屋内的屋瓦房梁,脚步沉重地走了。
沈绛站在卧房的窗边,看着他青白的衣袍如山鬼精灵般在竹林中隐约远去。
话语幽沉地道:“父亲……他从哪里认得这些视金钱如无物,坚守己心的……书呆子……”
“君子之交,明心问志。”
萧尹推门进来。
“你怎么,躲着白蒙?”
沈绛有些讪然,“呃……我……之前在他面前失礼了。”
“嗯?”
沈绛舔舔嘴唇,“还对他编了一堆的谎话,又、又……”说着看了萧尹一眼。
萧尹挑眉。
沈绛拉起他的手,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的手心有些烫,这屋里也热。
萧尹却将手臂一用力,他便整个人跌了回来,倒在了那一身墨色的怀中。
“说。”
沈绛靠在他怀中半晌,一动不动,手撑着他的胸膛,手臂还有些发紧。
良久,那肩膀才微微动了动。
萧尹低下头,看见那两根包着白布的手指还直愣愣地杵着,心下一顿,软和些声音道:“我见你又这般避着我,一时有些急了,并没有同你气恼。”
沈绛将脸转着贴在了他胸口,闷声道:“我也没有气恼,说不出口,又不好骗你,你还非要问,我……”
萧尹扶起他的肩膀,才发现他脸红得滴血。
“你到底怎么了?”
沈绛又埋下头去,还拿脑袋对着他的胸膛哐哐地撞了几下。
“白老先生是我父亲的挚友,他探我身世,我自然不能承认,还故意把他气着了。”
萧尹失笑,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他年长,会有涵养的,你若过意不去,同他诚心赔个礼便是了。”
沈绛摇头急道:“这不能!”
“你若不好意思,我陪你去,可好?”萧尹耐着性子哄他。
沈绛将头摇得更厉害了,“更不能!”
萧尹忽然察觉事情关键了,便将他脸抬起,问道:“你到底同白蒙说了什么?”
“就、就是……”沈绛想低头,下巴却被他端得用力,根本动不了。
“你不说也无妨,我去问白蒙。”萧尹作势就要出门。
沈绛明知道他不可能去问白蒙这种话的,还是慌得忙拉着他道:“别!”
萧尹半回头,眼睛盯着他挑着,透着那么几分戏谑的笑意。
沈绛嗫喏半晌,终于道:“你也知道的,他们这种自认中正的读书人,最见不得这种事了……”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萧尹。
“所以呢?”萧尹收敛了神情。
“我就与他实话实说了呗,若是他对你哪天横眉冷对,你别抱怨我。”沈绛眼睛心虚挪开。
萧尹忽然把他摆正了,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附身过来,对着他的脸,咧开笑容,问道:“来,告诉我,你怎么同白蒙说的?”
“噶?”沈绛眼神又往另一边瞟了瞟,他还以为能蒙混过关了呢。
“就、就这么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