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所带的运粮士兵足有千余人，搬这么些粮草也搬了许久，眼见洞里还有许多，几乎都没有少多少的模样，天却快亮了，透出山石缝隙的阳光，斑斑驳驳的洒进。

萧尹仰头，看着山洞顶上层层叠叠的嶙峋怪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绛想起甫信死前那些话，啃着手指甲，再看向萧尹的身影，萧尹的影子，被火把与天光照得纷杂无比。

仇恨、杀戮，阴谋……

他很累吧，背负了那么多命运的沉重……

“回去吧。”萧尹回头，同他道。

地道狭窄，这么些粮草起码还要搬一两天。

他们从仓房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明了。

雨也已经停罢，初阳破空，刺目而来，沈绛不禁眯了眯眼。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绛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正是辰时三刻了。”

沈绛一愣，见前方站着一身箭衣、手执长鞭的李长缨，她身后，还威风凛凛站着几个女侍卫，一个个都英姿飒爽的很。

“皇太女殿下？”李长缨看着沈绛也在此，忽然惊喜，忙拜下身去。

那日沈绛救了她，她回营之后，就被李国泰给臭骂了一顿，李国泰还亲自写了一封请罪折上奉皇太女，不过文字之中，倒是比之前毕恭毕敬许多。

李长缨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她被李国泰罚了，挑了好几日的柴薪，不叫一声苦，还同人吹嘘了好久“皇太女”的英姿。

沈绛哭笑不得，怎么哪儿都少不了这大小姐，便寒暄道：“李小姐也是来帮忙运送粮草的啊？”

李长缨满脸喜气洋洋，“正是！萧将军果然言而有信，粮草全数在此，这下我阿爹不必再发愁了！”

沈绛穿着男装，此刻天亮，这里人多，他怕呆久了露馅，便同萧尹使眼色。

萧尹看见李长缨之时，脸色就不太好，见沈绛一脸求救的神色，才开口道：“运粮之事，事关重大，李小姐亲自前来监运，必当令国公安心放心，殿下与萧某还有要事，不便在此久留，这便先行一步了。”

李长缨忙道：“萧将军！粮草运走之后，怕还要劳烦萧将军一桩事。”说着，她小脸红红地盯着萧尹。

哦哟？她这劳烦，不知道劳烦啥呢？沈绛看李长缨一副娇俏模样，顿时明了，她这监运粮草是顺便的，见某人才是要紧的。

沈绛便又看向萧尹，同他一眨眼，捉狭地一笑。

萧尹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李长缨便扭捏起来，道：“原本，大军南下，我也想随父亲上阵杀敌的，只是父亲接到了祖母来信，说原来泰州早已被乱军攻占，幸而是萧将军早早派人接应，才护得她们平安到京，这便令我去看望祖母与母亲她们。我想，这也是人子之义，便……便……一路上，便要麻烦萧将军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大家同路也有个照应。”沈绛笑眯眯道：“李小姐这样的美人，怎么会麻烦呢，呵呵呵呵……”

“是，多谢皇太女。”李长缨登时欢天喜地地行了一礼，再看向萧尹，“萧将军……”

谁知萧尹冷了脸，上前一步，提了沈绛就走。

“萧将军？”李长缨不妨萧尹变脸，全然不知所措，忙追了来，急道：“长缨不知有何失礼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萧尹全不理会她，只将沈绛扔在马上，他自己也跨身上去，猛一拉缰绳。

沈绛趴在马鞍上大喊，“萧尹，你他娘的疯了！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么对皇太女，太、太不礼貌了！

萧尹紧紧勒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将军！”李长缨追了几步见追不上，也要拉马追去。

她一个女侍卫将她拦住了，道：“小姐。”再同她摇摇头。

李长缨看向那边萧尹携着鬼叫连天的沈绛，骏马飞驰，一眨眼就跑出了常平仓那大门，一时咬紧了嘴唇。

马被萧尹催得急，沈绛被颠的快吐了，他死命地抓着马鞍，侧头同萧尹骂道：“你撒什么疯？刚才还好好的……放我下来！我自己会骑马……呕——”

他真的吐了……还吐在了萧尹的衣摆上……

“吁——”萧尹急忙将马拉住，沈绛滚了下去，索性趴在地上大吐，等他吐干净之后，用手臂将嘴巴一划，扭头看萧尹，指着他，“你、你！萧尹，我们也算共患难了几次，还算有点交情了吧，大哥，我拜托你，你别整天没事就发下疯好不好，这样很不好相处的！以后我回西河城了，想起你这德性，很难会有心情逢年过节会给你写信问好的！”

“你说什么？”萧尹蹲下身，气息沉重。

……

沈绛眨巴眨巴眼，“我是说……将军您，稍微和善一点，我们相处起来，会比现在愉快很多的……呵呵……”

“还有呢？”

“我们共患难了，算是朋友！好朋友！嘻嘻！对不对？”沈绛笑得很真诚。

“还有呢？”

“等我回到西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