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嘴角冷冷一抽，道。“王御史倒是率性之士，只是直强之人往往眼有迷物，何不再仔细瞧瞧，究竟是鹿是马？”

王洛猖狂大笑道。“本御史眼亮得很，是鹿是马，天理昭昭，何须多看？”

永王轻抚长剑，步下玉阶，冷声道。“御史当真看清也？是鹿否？”

“奸逆贼子，休要败乱朝纲，颠倒乾坤，圣君在上，岂容你等逆贼指鹿为马”

王洛怒叱一声，只是话在口中，长剑早已贯胸而穿，血洒长空。

殿中诸臣猝不及防，惨嚎连天。

“不知所谓的贱骨头！

永王鄙夷地吐了一口口水，踏过王洛尸身，沉声道。“孤只问一遍，是鹿是马？”

群臣骤然心胆俱裂，皆言是马。

“哈哈哈哈，非也，非也，此非鹿，亦非马。”

少时，一道狂冷大笑从大殿偏角传出，永王抬眼看去，发笑之人正是大夫柳申。

永王微微一怔。“奥？那你倒说说，它是何物？”

“此乃为狼子！”柳申冷冷大笑，忿声怒骂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好一个狼子。”永王嘴角微微一抽，长剑直刺柳申眼眶而去。“既是看不明白，留眼何用！”

柳申惨嚎一声，抚眼痛骂不止。“奸臣狼子，你必将不得好死…”

永王怒拔长剑，柳大夫应声倒地，他舔了舔串在剑上污血淋淋的眼睛，意犹未尽道。“认为是马的，站在孤的左手边，认为是鹿的，那就给孤永远待在那儿吧。”

看似淡淡的一句话，却如道沉雷般轰击在诸臣心头，百官顿时争相推搡，连滚带爬。

立在原地的唯有太尉田迁和大夫郝铜等寥寥几人。

“看来，还是有人分不清鹿与马之别。”

永王冷冷一声，手中利剑直指太尉田迁。“田太尉又有何话说？”

田迁闭目淡淡道。“本就是一头畜生，何需问它是何品种？畜生就是畜生，还能变成人不成？大将军，你说呢？”

永王微微一怔，冷盯着田迁道。“你刚唤孤什么？”

“大将军。”田迁冷笑一声，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二，尚且耳利眼明，大将军英壮之年，怎却这等耳背？”

永王面颊青筋暴突，沉声道。“有意思，孤的王爵到田太尉这里，却成大将军了。”

田迁冷冷大笑道。“大将军不仅耳背，就连记性好像也不太好了，若老夫没记错的话，我大宁朝，自太祖开国至今，就没册封过任何异姓之王，大将军的王爵仅凭窃居所得，名不正，则言不顺。此外，老夫依稀还记得，大将军本乃肮脏屠狗之辈，得遇先皇圣恩，方有个人模人样儿，不巧先帝这才归天几年？一些阿猫阿狗的东西，便也想僭越称王了？”

“老匹夫，想尝孤刀利否？”

陡然捅及隐晦私事，永王勃然暴怒，手中利剑直刺而去。

信帝这时却突然开口道。“永王，马是何物？鹿又是何物？”

永王手中利剑一顿，转向信帝道。“陛下以为马是何物？鹿又是何物呢？”

信帝摇头道。“朕不知，方才问永王。”

永王微微锁眉，转而邪笑道。“马就是陛下，陛下便就是马儿啦。”

“朕是马儿，马儿就是朕？”信帝一脸无知，指着铁笼道。“可笼中马儿为何长有四腿，朕却唯有两腿？”

永王冷笑道。“那是陛下还没有趴着，陛下要是趴着了，不就有四条腿了吗？”

“朕趴着就有四条腿？”信帝若有所思地点着脑袋，竟然当真趴在了地上。“永王，是不是这样？”

永王未曾料到信帝竟当真如此痴愚，不禁开怀畅笑道。“陛下果然是一匹好马儿，孤的千里良驹！”

信帝倒像是找到了新乐趣，直嚷着要做个千里良驹，不停地围着大殿欢蹦起来。

堂堂国君，竟作出如此荒唐举动，殿中诸臣震骇不已的同时转而哄堂大笑起来。

而在那少得可怜的几名忠贤眼中，天子荣尊，尽受如此欺辱，除了心在淌血，更多的咬牙切齿的愤骂，唯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再看看躺在血泊里的田御史和柳大夫，只恨不能以齿作刃，将奸臣贼子千刀万剐。

田迁等人嚎啕大哭道。“奸贼霸国，祸乱朝纲，天子凌辱，社稷崩离先皇，圣祖，您在天有灵，救救我大宁吧”

永王在看了一出好戏之后，怡然惬爽的离去，群臣争相尾随，殿内只留下不通人事的痴呆天子和几名啼声哀嚎的遗老忠良。

在永王踏出大殿的同一瞬，信帝忽地顿住身子，陡然换作一人，面上憨滞神色一扫而光，子星般的两眸炯炯神光。

信帝一把握住田迁手臂，田迁周身猛是一怔，他能明显感觉得到，那只手上传递出来的力量，足以旋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