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恢复了两三个月的老高回到了中队，腰椎处压迫损伤的神经已经恢复，只是弓腰时不能到底，平时负重、受力也大受影响。

也许是身体原因，也许是觉得离队的日子越来越近，自医院回来后，老高就没怎么进过场。

随着日子进入了三月份，方林能够感到老高眼中淡淡的失落，还有浓浓的不舍。

老高填写转业的相关表格时，方林就在边上，当填写立功受奖一栏时，方林赫然发现：二等功3次！三等功6次！

“老高，只是听说你立功不少，没想到这么厉害！二等功就有3个！”方林赞叹道。

“大林，这没什么厉害的，咱机务的功，其实就是将飞机上的问题隐患及时发现排除了，该你立功的时候，你就得立，若你没立这个功，那就说明飞机要带着故障隐患飞了，那就不光是丢人，那就是犯罪了，那就该背处分了。”老高摇摇头道。

“不管怎么说，你立这么多功，就是厉害！”方林朝着老高竖了个大拇指。

老高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个造型奇特的书签。

书签是一个红色的稠布条，布条前段绑着一个长约三、四厘米的开口销。

“大林，这个本子和书签就送给你了。本子里是我这些年记得一些排故心得，你参考看看，要是你觉得没啥用，就扔了吧。而这个书签，我希望你不要扔，保存好。”说着老高将那红色布条的书签拿起，递给方林，“这书签就是我师傅转业前送给我的。”

“老高，这是个开口销？难道就是那液压助力器上的螺帽开口销？你师傅忘记打的那个？”方林接过书签问道。

“是的，出了事情之后，我师傅从工具箱内找到了这个开口销，做了这个书签，送给我的时候，他说，‘因为这个开口销，摔了一架飞机，死了一个兄弟，害了一个家庭，也毁了我一生，我要走了，送给你，你没事的时候看看、想想，别像你师傅这样，成为一个罪人。’大林，现在我也要走了，这个书签，就送给你吧。”

方林陡然觉得手中这个书签重若千钧，愣愣地看着那枚小小的开口销，良久，紧紧攥在手心，沉声道：“老高，谢谢，我收下了，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方林又翻了翻老高的那本笔记，上面的字迹写得很工整，每一个故障的分析和排除过程，写得都很详细。这明显不是写给他自己看的，而是用来传、帮、带的。

心中对老高充满敬意和感激的方林，将笔记本和那枚书签珍而重之收了起来。

老高转业的命令，是和大队其他十几名干部的转业命令一起下达的。

由于飞行任务比较重，团里只是开会宣布了一下，并没有举行什么仪式，更没有什么欢送酒会。

相比于欢送复员战士那敲锣打鼓的景象，干部和志愿兵转业走的时候，要低调得多。

宣布命令当晚，中队组织点名，大队长、教导员也到场了，点完名后，所有人列队向老高敬礼。

即便过了很多年，方林也忘不了老高回礼时那不断颤抖的右手，还有那布满沧桑的脸上挂着死命忍却终是没能忍住的眼泪。

第二天，老高穿着那满是油迹、有些破旧的工作服，最后一次随着大部队进场了。

方林陪着老高绕着34号飞机转了一圈，老高站在前机身旁边，轻柔抚摸着那鲜红的飞机编号，良久，轻轻拍了两下，眼眶湿润，无言看向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