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虽然退下去了,却时不时觉得头晕,胸闷,鼻塞,一天几个喷嚏更是少不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儿一般没有劲儿。
三天里,她去了三次协和医院想要探视方惟九,都遭到同样的拒绝。方家的老人她没有见着一个,方惟九只有一个老爸了,接待她的人是方家的管家。
管家态度挺好的,没有责怪她,不过,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让她去探视他。甚至于半点都不吐露方惟九的治疗情况。
宝柒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他还活着,心里又亮堂了不少。
一个星期之后,当她再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方家人。医院方面告之,方惟九已经转院了,听说是出国治疗。至于他的病情,医院方面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要保密,谁也说不出来他究竟怎么样了。
莫名的,她心里有些慌乱。
想了又想,她把这事拜托给了冷枭。结果,除了说他出国之外,照样儿没有其他的情况可告诉她。
她迷茫了一下。出国治疗也好。毕竟,国外的医疗技术发展很快,在某些领域的确是国内达不到的。
年小井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按医生的说法,并不代表她就是解脱了。
小井还在,可是她又像已经远离了。
长长的日子里,范铁衣不解带地伺候着小井。除了工作之外,他其余的时间多半都耗在军总医院里。无论洗还是擦,无论喂水还是喂饭,无论多累多脏,他都要亲力亲为不假于他人之手。
有时候,年妈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无数次哀声叹息地劝范铁,不必为了小井做到这种地步。他还年轻,他该有自己的精彩生活。京都,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灯红酒绿,纸迷金醉,有多少姑娘貌美如花,那些,才该是他追逐的目标,整天守着一个不会说话的活死人,实在是太过糟践他了。
对于她或者外面所有人的言论,范铁一概不理,不以为意。以照顾小井为乐,整天忙上忙下以苦为乐。
每每对付年妈,他就笑着来一句: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尝尝做小井亲爱老公的滋味儿,她真的忍心剥夺了吗?不仅弄得年妈哑口无言,就连病房里那几个特护小姑娘瞧在眼里,都经常偷偷跑到旁边去抹眼泪。一边感动得哭,一边期待自己这辈子也能找一个不管生死,不离不弃的男人。
一天容易,十天容易,一个月容易,一天又一天,没有尽头地数下去,就是真的不容易了。
时光,并不匆匆,过得艰涩无比。
这一年的五月,就这样过去了……
翻着日历,六月也过去了……
数着心跳,已经七月底了。
年小井一直没有醒过来。
人这种生物特别奇怪,有时候觉得一件也许永远都迈不过去的坎儿,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也就那么过去了。虽然时间它依旧沉重并不轻松,不过人还是有能力撑着它,度过一分一秒。人的忍受力,绝对是无穷尽的。熬着,忍着,盼着,等着,一天二十四小时,过着过着也就那么地儿了。
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游念汐,命硬得让人咬牙切齿——祸害千年在,好人命不长。年小井成了植物人,而她的身体却完全痊愈了。
只不过,出院之后的她,再也没有机会逃匿或者危害别人了。她被冷枭派人直接送到了天蝎岛的秘密基地,听说那儿有一个特制的审讯式小监狱,关押的全是一些特殊的群体,至于接下来如何审讯她,就可以预见了。
而方惟久这个人,像是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不仅国内,就连宝柒托冷枭打探,在国外也没有结果回馈。
对于这个事儿,为了照顾冷枭的情绪,她又不好问得太多。一问多了,他要么就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要么就是狠狠抱住她,不再多言一句。
如此,她只能等待。
等待在下一次,在某一个春暖花开的清晨,在某一个草长莺飞的地方,那个男人会再给她无端制造一个“巧遇”,突然从天而降般从她的身边儿冒出来,流里流气地挑着眉吹声儿口哨,喊一句。
“嗨,小妞儿,我们又碰上了,还真是巧啊!”
而她盼的不过就是——他活着,便好。
一转眼,宝柒怀孕已经三个月了。
大概因为最近情绪的波动太大,周益把脉说她的身体在那次暴雨感冒后,一直没有恢复得大好,总是嘱咐她要加强营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她也总是轻松地笑着点头说一定。
然后,便是严格执行。
陪着小雨点儿做康复训练,时不时去医院看看小井,在家的时候,无聊了就研究研究她从来没有真正吃透过的《金篆玉函》,没有人会觉得她的日子过得不轻松。
当然,除了冷枭。只有他知道,她心里的枷锁有多么的沉重。
有些问题一旦存在了,它就是存在了,不说破也未必就是没事儿。
他也在等,等着那个活泼开朗的宝柒又活回来。
七月底的天儿,正是热的时候。她突然接到范铁从军总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说,小井有反应了。
有反应了?大惊,大喜。宝柒撩开了自己本来要去妇幼院做首次产检的事儿,打电话给去了部队的冷枭,告诉了他这个喜讯,自己则慌不迭地跑去了军总。
病房里,范铁一个人坐在床边,拿着年小井自己写的东西,他在读给她听。
两个多月时间,范铁整个人瘦了不少。不过不做和尚了,头发留成了特种部队标准的短寸,看上去挺精神,今天的情绪更是不错。
看到宝柒进来,他还冲她乐了乐,“七七,你来得这么快?”
两个多月,范铁瘦了,成了植物人的小井,反被他养得白白胖胖。
可是和他说的有反应……两回事儿啊!
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贤夫,宝柒心里很噎,很堵,越看越是不忍卒读。
这套高干病房,几乎已经成了范铁和年小井的旧物展览室。小井出了重症监护室之后,范铁把他们曾经使用过的旧物,一点一点地搬了过来,全部摆放在了病房里。搞得病房没有半点儿病房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走进来,还以为进了谁温馨的小家。
一件件念旧的物件儿,让宝柒每次来看到,心里就特别难受。
瞄了她一眼,范铁握着小井的手,捏一下她的鼻子,又笑了,“小乖,七七都过来了,你还装睡呢?”末了又转向宝柒,有些得意地笑:“七七,看我把她饲养得不错吧?”
心里揪着,宝柒皱了皱眉,别开了脸。
“不是说起色吗,我怎么瞧着……”
范铁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刚才真的有反应了,难道你也不相信?七七,我告诉你,我觉得她知道我在说什么,她什么都知道的。她刚才……她刚才还脸红了。”
脸红了?
看着小井的脸,宝柒心里一叹,说,“我信!”当然,她说的是假话。
可是,她不愿意打击开心的范铁,更不愿意去反驳他。就当给他一个美好的想象好了。
事实上,从医疗常识来说,一个持续性植物状态的人,她的思想,她的情感和意志已经消失。
“你真信啊?”范铁清瘦的脸,笑得化开了,“我刚才叫医生过来,他妈的竟敢不相信我。非说我看错了。一个个瞧着我的样子,像在看神经病,妈的……还是七七你最了解她了。你说小井这样的女人,她又怎么会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她是那么聪明,她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有计划的……”
“范队……”宝柒喉咙呜咽了一下,又哽住了,待他转头时,迂回地劝说:“你照顾她辛苦,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我瞧着你都瘦一圈儿了。”
鼻腔里哼了哼,范铁的语气真是轻快了不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吧?我瞅着现在正合适,你看范爷这身段儿,多标准的男人啊。”
“是!你最帅!”宝柒也跟着他笑。
其实,她的心里也有其他人同样的顾虑,如果小井一直醒不过来,难道范队真的要选择这种差不多像殉情的方式来回报这份儿爱情吗?可叹,这世间,能做到的男人有几个?
然而,作为小井的朋友,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如果小井还有一丝意识,她绝对不会允许范铁这么做的。
两个人坐在那儿,范铁对小井说了很多话,也对宝柒重复了无数次他真的看到她有反应了。不过,宝柒真的没有看到他说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