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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次而来(1 / 2)

雾气弥漫得实在太快,在彼此沉默以对的区区几分钟里,就已经浓稠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在江罗的意识里他们不过是旁观者,除了耳闻目睹之外并不能感知其他的事物……但颜宁仍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那浓厚得像乳汁的雾气恍若实物,面纱一样密闭住了他的呼吸。

当然这只是错觉,作为纯粹意识而存在的个体并不需要呼吸,但这种幽闭的、空无一物的浓雾笼罩,还是给了颜宁一种难以抑制的战栗,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雾气在暗暗窥伺。他下意识看了看左右,试图辨认出重重雾气笼罩下晃动不定的树影,但尚未集中精力,就听到头顶簇簇作响,隐约中有滚烫的雨滴从天而降,滴落到他的脸上。

下雨了吗?颜宁抬头仰望天空——不,不像,在这么密集的雨点下浓雾居然毫无退散的迹象。而且……他伸手接住了水滴:这雨水的温度,似乎太高了?

“……他哭了。”仙家突然打破了静寂,声音都在发颤:“他意识到自己哭了——我识——我识诞生了!”

婴儿一出生就会嚎啕大哭,但这种哭声是最基础的条件反射,属于毫无意识的生理机能。而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哭”,那么也就将自我与外界分割开了,而不再是纯粹的混沌。当然,我识诞生之初是如此的弱小无知,江罗此时大概连哭泣是什么都根本不能理解,他似乎只知道有滚烫的水滴从头上滑落,刺激了眼睛与每一寸肌肤。而在潜意识里,这滚烫的眼泪,就变成了从天而降的,滚烫的雨滴。

“等等。”颜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这是我识对眼泪的反应,那么哭声——怎么没有哭声?”

人类六识眼耳鼻舌身意,耳识开蒙仅晚于眼识,但凡感官正常,就决不会有触觉而无听觉。但现在一切安静得异样,除了浓雾中时有时无,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声之外,他们居然听不到一丁点杂音。就连那雨水——那由眼泪变换来的雨水,滴落时也是悄无声息,仅留下滚烫的触感。

仙家默不作声,似乎已经不再回应。颜宁心中踌躇,暗想既然已经诞生我识,那么意识空间中必然已经存在江罗的“自我”,只是不知道这“自我”又在哪里,是什么形状?如果真的是声音一概断绝,这个“自我”能否意识到异样?如果不是慑于仙家的三令五申,严厉宣示,他都想冒险在这浓雾中四处走走,打探打探情况。

但不用他走动打探了——仅仅是片刻之后,颜宁就忽觉大地剧烈晃动,恍惚间有狂风扑面,重重树影像是活物一样朝自己扑来。他惊慌之下下意识伸手一挡,却结结实实一掌打中了粗糙湿滑的树面,而后风声呼啸,隐约有树叶嗖嗖落下,铺天盖当头罩过来。

“怎么回事——”

“江罗被送到云槐树下了!”仙家疾声道:“他周围应该被设置了某种法阵,一旦时机到了就会用缩地之类的法门把人送到云槐下面——个体被突然的传送惊扰,所以意识里的世界随之波动。但送在云槐树下——”

不用仙家再说了,颜宁下意识顺着手掌抚摸的树干向上张望—远古时两界以建木为桥相往来,凡人借之超脱,天人借之临凡;那么现在,“建木”下是一个纯净的、初生的人类……“建木”上又是什么?

“上面会下来,”他喃喃道,“什么东西?”

“不要管什么东西!”仙家厉声道:“你抬头看什么?!低头,闭眼!”

但颜宁没有闭上眼睛。相反,他若有所思的抚摸着云槐,仿佛在细细把玩这棵灵异的树。他仰头越看越高,像是要窥伺树梢的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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