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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酒会(1 / 2)

二酒会“我明天回国。”

雾气蒙蒙的伦敦,已经入夜的天色,使得面前的小花园更显朦胧寂静,然而顾成殊的一句话便打破了此时幽静的气氛。

难得在天黑前回家,准备和儿子一起过年的顾父惊呆了:“大年初一你出什么门?”

“之前股市动荡,这段时间欧洲服装主辅料市场动荡得厉害。尤其是意大利那边,受到了严重打击。现在那边邀我去见面,希望能谈谈融资的事情。”

“那不是应该去意大利吗?”

“哦,我告诉他们我最近没空儿过去,可能会回国一趟,因为他们刚好也是华裔,所以也就回老家去了,为了和我见面。”

“这么有诚意的是哪家?和我们家有来往的……意大利的服装业……孙家?”

“对。”顾成殊平淡地说,“孙健。”

顾父洞悉地说:“娶了青鸟大小姐路微的那个。”

顾成殊点了一下头。顾父啧啧称奇:“凭借这个关系找到你,这条线搭得也挺令人感慨啊。”

估计会是一次尴尬的见面,所以其实顾成殊并未想好究竟要不要见面。“总之,我得回国一趟。目前我手头的事情大部分已完结落实,有小部分还在进行阶段的,你别胡乱插手,免得扰乱我的工作。”

顾父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哼道:“谁管你的事情了?我明天也要飞美国了,事情不比你少!”

顾成殊毫不留情地问:“拉斯维加斯?”

顾父被一语拆穿,顿时老羞成怒:“有一个时刻关心老爹行程的儿子,我感到很欣慰。”

“玩得愉快。”顾成殊不再理他,上楼去收拾东西。

拉开配饰柜解下腕表时,他看见了旁边那对不起眼的黑珍珠袖扣。

他略有迟疑,指尖在各式钻石、蓝宝石与翡翠的袖扣上一一滑过,最终,他的手还是随着目光,定在了那对黑珍珠袖扣上。

他生日的那一夜,她冒雨蜷缩在他的门口,只为了将这对袖扣送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那时候她全身湿漉漉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在他的疏离面前无计可施,沮丧无比。可等他对她动了心,用全身心追逐着她的身影时,她却露出了尖利的小牙齿,对他说,到此为止。

真是叫人痛恨又气愤。顾成殊心里想着,修长的五指收拢,将两枚小小的黑珍珠收到了掌心中。

她以为她说了到此为止,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他抬手对着镜子把袖子扣好,看着黑色之中一泓新月般的反光中,洇润着一点孔雀绿的光芒。

他凝视着那点动人心魄的绿光,微微眯起眼睛。

像一只猎豹,要夺回从自己口中逃走的羚羊,开始另一场追逐。

孔雀绿的幽微光芒,暗暗地照在叶深深的眼中。

日光从窗外照进来,透过颜色艳丽的窗帘,再透过朦胧的白纱帘,照射到床上。

床上睡了三个人,孔雀在中间,叶深深靠窗,宋宋靠门,和当初她们三个人同床共枕时一模一样,恍如昨日重现。

虽然是一米八的大床,但挤了三个成年人,便也不敢轻易翻身了。叶深深醒来后,悄悄地往外挪了两寸,又感觉到凌晨时喝的酒还没过劲儿,头有点晕晕的。

她趴在枕头上,盯着窗帘外透进来的光。那光芒照在她胸前的一点明亮上,反射出幽幽的一点碧绿光彩。

叶深深无意识地将胸前的那颗黑珍珠拿起来,放在眼前慢慢看着,珠光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在眼底流动,这么柔软温润的光彩,却带着矿物质的冷意,令她眼睛有点涩涩的。

一只手从她的背后伸过来,手指弹了弹这颗黑珍珠。

叶深深吓了一跳,立即抓紧了,放回自己的贴身衣内。

宋宋“咦”了一声,还带着刚醒的惺忪睡意:“好像是黑珍珠啊?挺好看的……不过你不是不喜欢戴首饰吗?”

叶深深微微蜷缩着身子,隔着布料按着这颗紧贴肌肤的珍珠,体会着它随着自己的体温慢慢暖起来的感觉。她低声说:“有时候太孤单了,有它陪着似乎能好一点。”

宋宋好笑地挑挑眉,脱掉身上的睡衣,到柜子里找了条最大的内衫穿上:“寂寞啊?我下次给你安排个相亲!保准帮你找个好男人,比程成还二十四孝那种,你主外他主内,以后你再忙也不怕了!”

叶深深无语地笑了:“行不行啊,我感觉世界上没人能比得上程成了,在你面前多乖啊!”

“哎,实在不行包养一个小男生嘛,保准比他听话一百倍!”宋宋说着,又随口提了一句,“对了,你那珍珠哪儿买的,色泽真漂亮,下次帮我也带一颗吧。”

叶深深低头看了看隐在自己衣内的珍珠,感觉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开始炽热地烧了起来。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说:“好啊,不过世上没有一样的珍珠,我给你找个相似的吧。”

宋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刚把头发扎起来,转头忽然看见孔雀动了动,便在床边坐下来,问:“醒啦?”

叶深深看着孔雀一脸迷茫的样子,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昨晚你好像喝多了,头痛吗?”

孔雀茫然地看着她们,双手捧着脸,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许久,她脑中才慢慢浮起昨晚的一切。大雨中的绝望、懊悔与走投无路,让她差点踏出了那一步,幸好最终深深和宋宋将她拉了回来。

她张张口,想说一句感谢,可喉咙却像是卡住了一样,说不出半个字来。

叶深深见她这样,也不再问什么,只从衣柜里翻了件紧身的衣服给她,说:“起来啦,好像已经快中午了。今天没饭吃哦,咱们只能煮点年糕了。”

宋宋附和着去翻冰箱:“对,年年高嘛,大年初一一定要吃的。”

叶深深去浴室给她们拆了新牙刷和毛巾,三个人洗漱完毕,都已经12点了。叶深深做了蜂蜜年糕,撒上桂花,一人一碗香香甜甜地吃着。宋宋一边吃一边说:“哎呀,这不是阿姨最拿手的点心吗?深深,你现在手艺可真不错!”

叶深深呆了呆,夹年糕的手也停了停,然后才慢慢地说:“一个人在外面嘛,总得学会的。”

她这才想起来,昨晚孔雀的事情一闹腾,她居然忘记了还没给妈妈拜年。匆匆忙忙吃完年糕,她收了碗一看手机,果然上面有妈妈的消息和未接电话。

回了电话,她跟妈妈说了自己和宋宋、孔雀在一起过年后,叶母嘱咐她好好照顾孔雀,她那边人声嘈杂,全是笑闹声。

叶深深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先挂了。”

“深深,”叶母赶紧拦住了她,“你……要来你爸这边吗?申家这边亲戚都说没见过你,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想熟悉熟悉呢……”

“妈,我就不去了,最近挺累的,而且那边都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不太习惯。”叶深深一口回绝。

叶母只能叹了口气,说:“好吧,过几天妈回家和你慢慢说吧。”

叶深深心想,有什么好说的呢,总不过就是那些无谓的话。但她也只应了,不想再让妈妈伤心。

宋宋趴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刷手机,懒懒地问:“我们今天干啥去啊?”

“大年初一嘛……”叶深深想了想,问,“去庙里拜拜吗?”

“好呀好呀,拜一拜,保佑今年一帆风顺、身体健康、感情事业都顺利,当然还有世界和平!”

三人跑到庙里一看,人挤得压根儿钻不进山门方圆100米去。

“算了算了,还是去吃小吃吧。”三个根本不虔诚的人借坡下驴,到旁边的庙会去吃东西了。一直神情奄奄的孔雀,在吃了几串烧烤后也变得有精神起来。

宋宋甚至还打电话给沈暨,向他炫耀自己大年初一居然找到了吃饭的地方。沈暨一听马上就飞奔过来了,跟她们坦白没有做好应对措施,结果现在冰箱里空无一物,街上所有饭店全都关门,他从早上饿到现在,差点完蛋了。

越说越悲伤,四个人点了一堆东西,恨不得把所有摊点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其实……也是有酒店会开门营业的。”孔雀迟疑地说,“我记得路微跟我说过,她家和顾先生约好了大年初一吃晚饭呢,好像就在离这边不远的那个酒店……”

叶深深诧异地问:“什么?顾成殊和路微……见面?”

“是啊,据说上次股灾之后,欧洲服装主辅料市场动荡,孙家是做皮革起家的嘛,现在好像也有点问题。所以她夫家与顾家接上了头,希望获得融资呢……”孔雀看向那边灯火辉煌的酒店。

这么说,是孙家期望能与顾成殊合作了。叶深深顺着孔雀的目光,看清楚那边的酒店名称,心里把elentc和孙家收购的那几个意大利品牌权衡了一下。这么一想的话,似乎路微用孙家那几个牌子,也大有可为的样子——就像路微曾经差点和顾成殊走入结婚礼堂,她比自己所走的可要远得多了……

宋宋瞥了一眼神情黯然的叶深深,赶紧举起手中的烤串:“来来,谁还要羊肉串?我觉得这家的羊肉串可真不错,肥瘦合宜,味道正宗,我敢保证绝对不是老鼠肉做的!”

正在烤肉的老板白了她一眼,也不知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骄傲。

叶深深吃着宋宋塞给自己的羊肉串,默默出神。

沈暨岔开话题问:“对了孔雀,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孔雀呆了呆,一时踌躇惘然:“我……我还没想好。”

“回来吧,好不好?”叶深深放下烤串,对着孔雀勉强笑了笑,“我想给咱们网店发展线下实体店,现在我忙设计,宋宋忙网店,可实体店确实没有信得过的人能管,你要是能回来帮我们就太好了,以后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孔雀迟疑了一下,偷偷看向宋宋和沈暨。

叶深深又说道:“放心吧,要是你担心自己不熟悉的话,我们这边会找人帮你的。”而且也能平衡监视一下,免得再出事。

沈暨微笑点头:“我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目前国内时尚业发达的城市有北京、上海、成都。我们的实体店肯定会先在这三个城市设立。孔雀,你喜欢哪里?去北京或成都的话,虽然人生地不熟,而且开荒很辛苦,但可以避开你的父母家人,你以后在那边生活肯定会轻松一些。”

“是啊,我的建议是,最好从此断绝关系算了!”宋宋当机立断。

孔雀低着头,默然咬住下唇,许久,才说:“我去成都。”

沈暨说道:“成都挺好的,没有北京那么大的竞争压力,吃得也好,玩得也好,生活悠闲又自在,我还听说那边的男人脾气都很好哦。”

宋宋撞了他一手肘:“别说了,再说我都要跟孔雀抢着去那边了!”

叶深深也赞成:“到时候你在那边安定下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会帮你转交赡养费给你爸妈,但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的行踪,他们肯定找不到你的。”

孔雀勉强笑了笑,说:“嗯,早上,我看到了那个新闻……”

叶深深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心想,不会是那条推送的同城新闻吧。

“就是昨晚,我要跳楼的那个报道……”孔雀轻声说,果然是他们看到的那条奇葩新闻——《女子欲跳楼,闺蜜以火锅为饵使其放弃轻生》。无节操的记者把孔雀的苦难渲染成了一条茶余饭后的笑话,但幸好孔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我看到报道才知道,原来当时楼下围了那么多人在看热闹。那里离我家并不远,我家人肯定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可是他们明知道我伤心离家,明知道附近有人要跳楼,却连关心一下那个跳楼的人是不是自己那个伤心的女儿都没兴趣,自顾自过他们的新年去了,其实他们心里……真的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一点点都没有……”

孔雀说着,声音嘶哑,脸色惨白,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仿佛她的眼泪早已干涸,再也不会为她家人而流。

宋宋叹了一口气,说:“你才知道啊,傻瓜!”

叶深深轻轻地搂住孔雀的肩,摸了摸她的头,说:“你能这样想开了也好,至少以后不要再为他们所牵绊了。”

“嗯,我不回去了,永远不回去了。”孔雀仿佛发誓一般地说着,声音平静却又坚定,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

吃完烤串后,沈暨厚着脸皮向老板买了一大堆原材料,准备带回家去熬过这艰难的几日。

宋宋在车上想了想说:“孔雀,你到我家去吧,深深这边就一室一厅,我那边还有两个房间呢,你去睡客房刚好。”

孔雀点头答应了。沈暨便先送她们回家,等送叶深深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经过那家酒店时,叶深深趴在车窗上看着里面通明的灯火,目光一直盯着它,直到车子都开过去了,还回头看着。

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外墙,看见里面的顾成殊似的。

沈暨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在路口拐了个弯,转了回来,把车子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

叶深深有点惊讶,而沈暨已经下车绕过来,帮她把车门打开,说:“刚好有一家店还营业,咱们今晚就在这里吃吧,别浪费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原材料。”

叶深深点了点头,迟疑地跟着他下了车,进入酒店大堂。

“对不起先生,已经没有位子了……”迎宾小姐有点为难地解释。

沈暨朝她露出祈求的笑容,用带着点委屈的神情望着她:“能不能帮我们加个座呢?抱歉啊,我们找了一路了,现在饿得不行了,真的撑不到下一家了……”

“啊,这个……”那女孩子被他的模样迷了眼睛,赶紧跑去找经理求情,居然真的给他在窗边加了个小方桌,虽然靠近过道,但窗外风景居然还不错。

叶深深真是服了沈暨这种利用自身本钱的能力。更让她佩服的是,沈暨借着去洗手间的工夫在餐厅晃了一圈,回来告诉她,路微和孙健真的来了,他家把二楼宴会厅包下来开新年酒会。

叶深深翻着菜单,低声说:“他们见面,又不关我的事。”

“是吗?”沈暨把她手中的菜单拿走,丢在了桌子上,“可是我已经受到了孙健的邀请,让我过去一起参加酒会了。我说我还带了个女伴,他说那更欢迎了,一起来吧。”

叶深深瞪大眼睛看着他:“不……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最擅长蹭吃蹭喝了,来吧。”

被沈暨拉到酒会一看,叶深深简直肠子都悔青了。

这不但是孙家与商业伙伴应酬的酒会,而且还是孙家一大群亲戚的聚会。这竟然是孙家归国欢聚的酒会,连路微的父母和弟弟都来了。

路微的父亲路霖以前是威严的青鸟董事长,身为小职员的叶深深看见他总觉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可现在再度见面,发现他原来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头发染了色却掩盖不住下面细微的灰白底。路微的弟弟一直跷着脚在旁边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连抬头看一下他们的时间都没有。

叶深深去和路微父母打了个招呼,路霖早就不认识她了,但因为她是沈暨带来的,所以也满脸堆笑地应和了几声。倒是路夫人在他们走后,才恍然想起来,压低声音问:“那不是……不是叶深深吗?”

“叶深深?听说现在代理了elentc在线上大赚了一笔的叶深深?”路霖问。

“是当初妨碍了微微和顾成殊婚礼的那个叶深深啊!”路夫人暗暗掐了老公的手臂一把。

路霖这才想到这一层,脸色有点难看:“听说孙家今晚还邀请了顾成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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