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随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过分剧烈的疼痛使他不由自主松开手。枪掉在地面上,他下意识俯身想要去捡,右肩处却淌过一阵暖流,滴滴答答坠在地面。
不是冰凉的雨水。
是他自己的鲜血。
“嫌疑人已被控制!”
随即,沈淮安视线天翻地覆。有人一脚踢开了枪,又狠狠踩住他的背。
落在背上的力道极重,动弹不得,鲜血和雨水蹭了满头满脸。
脑袋被狠狠按在地上,沈淮安茫然地睁大眼,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应该倒下的顾渊从他身上跨过,抱起了已经晕过去的池萤。
雨势小了些。
和海边阴暗潮湿的废弃厂房截然相反,即使是深夜,医院走廊依旧明亮一片。
夜很安静,有些微雨丝从走廊两端的窗户被风吹进,又被人声压了下去。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站在病房外,林申午一改之前吃饭时的和蔼可亲态度,沉着一张脸训斥,“说了不让你先进去!后援马上到!你怎么就是不听!”
很是威严,他这么一发火,周围几个警察都不敢说话,纷纷低下头噤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顾渊也顺势低头。
接到池如星打来的电话后,在驱车前往厂房的途中,他联系了林申午。
当即判断出了情况的危险,林申午一边反复警告他不许一个人前往,一边立刻向上级汇报,同时带着所里的警察往厂房那边赶。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顾渊却已经先一步进了厂房,而沈淮安也起了杀心。
于是林申午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还好他当年是从边境的枪林弹雨中实打实摸爬滚打出来的,一□□法出了名的好,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
加上回到申城后也没有疏于训练,这才能赶在沈淮安扣动扳机前,一枪击中对方的右肩。
但事态到底还是太危险了。
“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阿萤交待?”
想起方才的场景,林申午不禁一阵后怕,要是再晚到十几秒,沈淮安大概已经开了枪。
不知道会造成怎样无可挽回的后果。
低着头,顾渊还是不吭声。
走廊上方的灯光打下来,眼睫轻轻颤着,投下一小片抖动的阴影。
林申午就拿他没办法,只能挥了挥手:“小董,你来给他做笔录!”
顾渊涉及到的部分并不多,更多的情况还要等池萤醒来后才能询问,一对一很快做完笔录,他正准备进病房,池烈又赶了过来。
“媒体和公安那边的事我来处理。”
池烈来得特别急,羊绒大衣下还穿着浅色的睡衣,他隔着病房窗户看了一眼池萤,没有进去,只是拍了拍顾渊的肩。
然后又匆匆走了。
林申午要回所里汇报情况,只在沈淮安那边留了警力。众人纷纷离开,一时间,走廊里竟然只剩下顾渊一个人。
没有立即走进病房,他站在门外,隔着那扇小小的窗户,沉默地注视着池萤。
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晕了过去。医生说她休息上一段时间,很快就能自己醒过来。
对于涉及到枪支的绑架案而言。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顾渊竟然有些不太敢推门。
方才池烈说的话他没听进去,更不知道林申午在说什么。整个人浑浑噩噩一片,即使站在医院走廊上,闻见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也依旧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他真的救下她了吗?
顾渊很是怀疑。
明明身处医院,他却好像还站在废弃破败的厂房里。二十年前陈旧发霉的灰尘味道很重,和如今敲打窗户的雨丝混在一处,冰冰凉凉地往骨缝里钻。
站在病房外。
顾渊一动也不敢动。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池萤躺在病床上,即使脸色不可避免有些苍白,却还是安然无虞的。但他不敢伸手去推门,甚至放轻了呼吸,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会打破这片虚幻。
顾渊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长时间。
当沙沙雨声渐弱下来,天光熹微的时刻,他终于看见她不适地皱了皱眉,而后慢慢睁开眼。
池萤一睁眼。
天花板明亮的白跃入视野。
神智不太清醒,喉咙又干又痛,她下意识支起身子,想要喝水,然后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顾渊。
很难形容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明明只隔了一扇门,他却像是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向她的视线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在打量一樽精致而易碎的瓷器,生怕目光稍重一点,都会顷刻碎裂开来。
池萤就有些茫然。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再看过去的时候,顾渊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
面上是一贯平静无波的表情,他倒了一杯水,试过温度后才递给她:“温的。”
才醒过来,池萤头脑还有些发懵,乖乖接过水喝完,把杯子递回去时,终于注意到了缠在自己手腕上的纱布。
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瞬间闪过。